許清州明了她所想。
“那我就不拐彎了, ”江汐笑了下, “我的確找您有事, 也確實是彆人的事。”
許清州笑:“猜得沒錯。”
他說著端起了茶杯:“說吧, 什麼事?”
江汐問:“一個人平時會產生幻覺, 這種情況算不算嚴重?”
許清州聞言透過杯沿看她。
他沒急著回答她,慢條斯理喝完一口茶:“不一定,人這種生物發個燒都可能產生幻覺, 你要說發燒嚴重它也不算嚴重。”
許清州放下了茶杯:“世界上沒有兩個相同的人, 自然沒有一模一樣的發病原因。每個人發病機製都格外複雜,跟他的身世, 經曆都有不同程度的關係, 歸根結底還是得看那人經曆過什麼。但這點恰恰也是最難解決的。”
江汐看著許清州沒說話。
許清州看了她一眼:“病人會產生幻覺大部分是因為以前某段經曆造成的陰影, 引起他們恐懼, 緊張。當你試圖探究他們過去發生過什麼的時候, 他們會抗拒, 而且情況越嚴重的人會抵觸得越厲害。”
江汐嗯了聲。
這種感覺她體會過,並不是說不願意治好。
每個人絕境中的人都想被治好, 都想被光明一把拉上岸, 如果那麼容易被治好的話, 哪個人想經曆那番掙紮。
許清州繼續說著:“心魔之所以叫心魔, 就是纏著人陷入死循環,不想掉進去卻又爬不出來。”
“不管有沒有理, 它就是站在那兒挑戰人的意誌力, 等哪天人撐不下去了輸了, 它也就凱旋歸去,跟著人一起消失了。”
江汐不知道想到什麼:“這也是很多人輕生的原因。”
許清州大概是想到她以前那些事了,笑了下:“嗯。”
他說:“雖然看起來很解脫,但我還是想跟每個病人說再堅持一會兒。或許哪天就贏了呢,是你笑到最後都不一定。”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許清州停頓了一下,看向江汐,笑:“就像你。”
江汐:“沒,我就一普通人。”
許清州也不對她這句話發表什麼意見,說回前麵的話題,問她:“你前麵說到的那個人,是你朋友?”
現在的確是朋友。
江汐:“嗯,是。”
“一般出現什麼幻覺?”
江汐一愣,這個她不清楚。
許清州看她表情便了然:“他沒告訴你吧,正常。”
江汐沒說話。
許清州換了個問題問:“那出現幻覺的時候會有什麼行為?”
這個江汐倒是切身體會過:“攻擊人。”
停了幾秒後她道:“會把身邊的人認錯成其他人,好像……偶爾還會忘記自己做過什麼。”
聽完她描述,許清州微皺眉。
職業素養原因,許清州很少在談及病人病情的時候皺眉,這會給病人造成心理壓力,認為自己病情糟糕。
江汐看不懂他意思,試探問:“很嚴重?”
許清州似乎隻是單純疑惑,緩慢搖了搖頭:“不是。”
“剛才就說了嚴不嚴重看個人,”他看向江汐,笑著問江汐,“你怕不怕黑?”
江汐不怕黑,反而享受在黑暗環境裡待著。
她搖頭。
許清州說:“你看,我們都不怕,但就是有那麼一個群體,怕黑,沒有光就不行。嚴重點的可能出現心跳加快渾身顫抖,甚至可能產生幻覺。”
江汐大概了解一點關於黑暗恐懼症的事。
“所以啊,”許清州說,“歸根結底還是得看那人過去經曆過什麼,他到底在害怕什麼,他沒來的情況下我沒辦法準確判斷。”
所以說心理醫生都得本人去見。
江汐嗯了聲。
許清州說:“不過可以斷定你那朋友應該是生病了,但生病不要緊,就跟人發燒感冒一樣,沒必要把它當成多恐怖的事。”
這點是江汐的誤區。
或許因為對方是陸南渡的原因,江汐一開始便沒辦法客觀對待。
許清州說:“放寬心,這句話不止對病人適應,對他的家人朋友也同理,彆太緊張了。”
江汐嗯了聲。
許清州手背輕碰茶杯杯壁,在室外茶還沒喝幾口已經涼了。
陽光倒算溫暖。
他說:“天氣冷,我去樓上拿泡紅茶下來,換個紅茶喝。”
現在很多年輕人不喝茶,江汐是其中之一,對這些不太了解。
許清州跟她解釋:“紅茶性味甘溫,生熱暖腹,冬天喝這個正好。”
他笑說著起身:“我進屋拿,你先坐坐。”
江汐點頭:“行。”
許清州雖不至於頭發花白,但也有一定年紀了,這些年未娶妻生子,早年在國外奔波,晚年便待在這小鎮裡安享晚年。
看似一個沒什麼故事的人,一生匆忙得平淡,無欲無求,在心理抑或情.愛上看得比彆人通透。
但這世界上哪有沒來由的通透。
不過是經曆過了,所以才能泰然處之。
江汐目光從許清州背影收回來。
許清州平時閒暇時間多,養花種草看書。
院裡放著幾盆花。
這座南方城市常年溫度不低於十攝氏度,稍微耐寒些的花卉冬天都能存活下來。
今天太陽不錯,許清州應該是暫時將花搬出來了。
江汐閒著沒事,起身看花。
許清州這趟去得有點久,不知什麼時候院門傳來吱呀一聲。
有人推門進來。
江汐倚著花架,聞言手中停止撥弄花,抬眸。
鐵柵欄門上纏著綠藤蘿,稍遮住外麵人身影。
門徹底被推開,現出男生那張氣色稍顯病態的臉。
他大概沒想院裡有外人,沒什麼興致,稍低著頭。
江汐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放花邊的手慢慢收了回來。
他進門後沒關門,手插回褲兜裡,肩寬腿長的。
許是注意到前方旁側的目光,江汐終於看見陸南渡掀了眸。
他大概沒想麵前人會是她,抬眼時眼睛裡還帶著不善的淡漠,雙眼皮壓出深深一道褶子。
在看見江汐那一刻陸南渡瞬間愣住。
不知是不是江汐錯覺,隻不過兩天沒見,她發覺陸南渡臉色似乎比之前差了些。
甚至身上有絲頹廢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