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對外宣稱陸恩笛是因病去世。
但上流圈子人人皆知這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原因滿城風雨,已經不是個秘密。
陸恩笛是死於陸南渡手。
江汐知道這個謠言還是幾個月前在洗手間裡偶然聽過的一次嘴碎。
謠言成真,無人質疑一句。
江汐之前還不清楚為什麼那麼多人信這種沒有證據的謠言。
現在她知道了。
陸恩笛是從陸南渡所住的房間墜樓的,也就是說,陸南渡脫不了乾係。
至於謠言為什麼會傳著傳著變成事實,不過因為陸南渡不太拿得出手的身世,私生子。
**暗湧的上流社會圈,權勢利益爭鬥更為猛烈也更為直接,不會有人因其有所不齒。
他們也認為陸南渡是這樣的人。
在外十幾年沒個正經身份,即使被接回陸家也低人一等,再加上和陸恩笛關係算不上好,利益糾纏下會這麼做理所當然。
況且,陸南渡有病,字麵意義上的有精神病。
他們為事情推理出了來龍去脈,用人性最惡毒的一麵去揣測。
車廂裡一片寂靜。
寥寥幾句,氣氛沉重。
不知用多長時間,江汐終於問出口:“當時……”
她停頓了一下:“你在裡麵嗎?”
沉重氛圍裡反倒陸南渡顯得自在,神情平靜,像個無事人一般。
他唇角無奈微勾了下:“是啊。”
江汐放腿上的指尖稍蜷。
又是窗口,為什麼一切會這麼巧合地又發生在窗戶邊。
車窗落了一半,旁邊有車呼嘯而過。
江汐沒再有勇氣問什麼,就連她自己聽見這些事心裡都不好受,更何況陸南渡這個當事人。
陸恩笛不僅僅是一個名字。
他既是江汐朋友,也是陸南渡的親兄弟。
江汐沒再說什麼。
反倒陸南渡提醒她:“上去吧,不然待會兒該遲到了。”
江汐瞥了他一眼。
陸南渡笑她:“彆待會兒是因為遲到被刷了啊,這可不太劃算,來都來了。”
江汐緊繃的思緒稍鬆弛了一些,她唇角輕勾了下。
幾秒後側頭看他:“陸南渡。”
話沒說出口被陸南渡打斷:“不用擔心我,沒什麼,我也不會因為這些想不開,多少年過去了,我要是想不開八百年前早不見了,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江汐看他。
陸南渡也看著她:“真的,信我。”
“沒不信你,”江汐垂了下眸,又抬眸,“你就壓根沒想過吧。”
“確實,”陸南渡笑了,“好日子還沒過呢,來這世上一趟,總得逛夠了再走吧。”
酒店門口有車停下,江汐瞥了眼,隨口問他:“什麼是好日子?”
陸南渡:“你啊。”
江汐一愣。
“都還沒跟你結婚呢,我走什麼走。”
江汐重新看向他。
陸南渡也正看著她,眼瞳很黑:“我說真的。”
他沒在開玩笑。
這生活操蛋是操蛋了些,但他從沒想過不過了,一秒都沒有。
與其說他不想死,不如說他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動一個念頭都沒有。
他就想著好了去見江汐。
江汐一時無言,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
陸南渡說:“現在見到了,就更不想走了。”
江汐看著陸南渡,沉默了一會兒:“那就彆走了吧。”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能因為自己曾經有過放棄自己的經曆,她對這方麵格外敏感。
而陸南渡這時候還能照顧到她。
他說:“放心吧。”
他說著伸手幫她按下安全帶:“早點上去,下來了一起去吃個飯。”
江汐嗯了聲。
“走了。”她說。
“嗯。”
江汐推開車門,快關上車門那一瞬,陸南渡叫住她。
江汐回頭,目光自上而下和主駕裡的陸南渡對上。
他看著她:“很多人都說陸恩笛是我殺的,你聽說了吧。”
江汐沉默和他對望。
她沒有隱瞞,點頭:“知道。”
或許因為被誣蔑太久,陸南渡甚至連怎麼開口解釋都不會了,甚至在彆人眼裡,他就是一個瘋子,而一精神病患者,沒有理由給自己開脫。
“我——”
話沒說完,他的話被江汐打斷。
“我知道,但不相信。”
她不想他在她這裡也需要解釋。
陸南渡一愣。
“陸南渡,”江汐叫了他一聲,“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麼跟你說吧,在沒跟你和好之前,我就聽說過這件事了,但那時候我就認為不是你做的。”
“所以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嗎?
陸南渡聽著。
江汐看著他:“你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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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鏡地點在五樓,江汐坐電梯上去。
走廊意外很冷清,有穿著白T給做指引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將她帶進等候室,裡麵坐了稀零幾個演員。
一眼望過去,說不上名字的沒幾個,這個電影來麵試的人都有一定名氣。
江汐不算其中之一,她名聲不大,許是沒想她也過來,有幾人向她投以好奇的目光。
江汐沒搭理,性格原因,她的氣場比在場有些前輩還強。
她在一旁牆邊坐下。
有一瞬間恍惚有回到考場的錯覺,有人緊張,有人輕鬆,有人不當回事。
而江汐是進入不了狀態的那一個。
今天沒出太陽,窗外樓宇灰色,天空灰白。
幾分鐘後,等候室門被推開,一個演員被喊了出去。
江汐視線從窗外收回,乾脆起了身。
那位演員似乎還在補妝,沒立即出去,江汐到門邊的時候擋在門口的工作人員抬頭狐疑看了她一眼:“廖敏?”
江汐:“不是。”
“那你出來做什麼?”
江汐示意她一下:“出去抽根煙。”
工作人員瞥了她一眼,讓路。
江汐頭也沒回走了出去。
走廊儘頭有樓梯間,江汐推門走了進去,樓梯間裡開了扇窗,光線不算暗。
江汐靠牆邊,從大衣兜裡掏了煙盒出來。
她打開煙盒抽了根出來,含進唇間。
殷紅的唇,煙嘴洇染上細微的紅。
她情緒沒什麼波動地抽著,剛抽一口,樓梯間門忽然被推開。
大片亮光忽然湧進,樓梯間裡更加明亮。
江汐側頭看去。
門口的徐嫣然看到她,臉上幾分欣喜:“江汐姐。”
徐嫣然走了進來,順手關上門,她踩著幾節樓梯下來:“我就說是你,剛看你往這邊過來了,好久不見啊。”
江汐笑了下:“是好久不見。”
說完走過去窗台要碾滅煙頭。
徐嫣然見狀攔住她:“不用,我不怕嗆。”
江汐沒同意,煙繼續掐滅在窗台,笑了下:“吸二手煙不好。”
她看向徐嫣然:“以後陸南渡那幫人抽煙你離遠點,彆吸二手煙。”
徐嫣然:“我不抽煙,所以我在的時候他們倒是不怎麼抽煙。”
“你沒在才抽對吧。”
“嗯,”徐嫣然點點頭,“他們要抽的煙,二手煙自己抽去。”
江汐笑。
徐嫣然問她:“你是過來麵試我爸那個電影的吧?”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江汐點頭:“嗯。”
“我也是,”徐嫣然笑,“我爸的電影我還得麵試,是不是很好笑?”
江汐有點意外,她笑了下:“是有點兒。”
“是啊,我爸啊可嚴了,本來我不想來的,硬是被他抓過來了,”徐嫣然說著歎了口氣,“叫我過來就算了,麵試完還要把我痛批一頓。”
江汐笑:“徐導舍得?”
徐國生和陳夢這對導演夫婦疼愛女兒是圈裡出了名的。
徐嫣然嘿嘿笑兩聲:“倒也沒有,就是實話實說我演得不好。”
江汐:“待會兒跟你一樣進去挨挨批。”
徐嫣然說:“江汐姐,你可彆怵我爸,沒什麼好怕的,他就是嚴肅了點兒,但好演員他一向很珍惜的。上次我去我爸家,看了這劇本後還特意跟他推薦了你。”
江汐叮囑過陸南渡彆做的事,倒是徐嫣然做了。
“你不像我,你演戲有靈氣,長得還漂亮。”
江汐懶懶抬起右手,捏了下她的臉:“彆閉眼誇啊,小可愛,也不用幫我做這種事。”
她收回手:“看看你自己,很難有人不喜歡你。”
“才不是閉眼誇,”徐嫣然說,“不過我也沒有人人都喜歡。”
每個人都這樣,總會有不喜歡自己的人,沒人能博得一致寵愛。
但徐嫣然這種小公主,得到的寵愛應該更多。
江汐說:“沒人能做到人人喜歡,你做你自己就行了,該喜歡你的人還是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