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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時心稀巴爛 舒虞 22461 字 8個月前

陳歡之前在江汐京城那邊住過一陣, 沒幾天就被她媽抓回去。

有的父母對孩子管教嚴,有的乾脆放養不管,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陳歡屬於澇死的那種。

過年江汐回家也沒見到陳歡一麵,聽夏欣妍說是被她媽關起來了,吉他和手機沒收, 出不了房間一步。

而現在站在麵前的女孩兒光彩奪目,氣質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

像是什麼在她麵前都不算事兒。

江汐沒問她為什麼道彆, 隻說:“跟你媽斷絕關係了?”

陳歡看著她:“你真的不是算命神棍嗎?”

玩笑開完後,她說回正題,對此不是很在意:“是斷絕了, 以後我做什麼都跟她沒什麼關係了。”

江汐垂眸又抬眸, 問:“怎麼過來的?”

“高鐵。”

“吃飯沒?”江汐問。

“沒。”

江汐瞥了眼附近:“正好要去找吃的, 一起去吧。”

陳歡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行。”

兩人並肩走著,陳歡問江汐:“吃什麼?”

江汐找地兒吃跟逛街一樣, 逮哪兒逛哪兒, 她說:“不知道。”

“哦,所以這才叫找吃的。”

“差不多吧。”

陳歡無言以對。

最後江汐找了家露天家常菜館, 點菜後她順手跟老板要了兩個酒杯。

旁邊街道上偶有人路過,摩托車轟然而過, 或者慢吞吞騎著自行車, 四輪的反倒不多。

她們坐在路邊, 麵前擺著幾樣小菜。

江汐倒了一小杯酒, 放在陳歡麵前:“以後不回去了?”

陳歡拿起酒杯喝了口:“回去做什麼,斷都斷了。”

“對我媽來說, 她的女兒不學無術,不去參加高考, 她的女兒就已經死了。”

她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一意孤行,就算以後冠冕加身,對她母親來說也是不學無術。

“她根本就不是想要一個女兒,隻是想要一個按照她要求去活的女兒,”陳歡語氣裡倒沒多在意,“所以啊,血緣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不過我也沒吃虧,她對我沒感情,我也算不上對她有感情,頂多感謝她十幾年來供我吃供我穿。”

江汐看得出陳歡說的是真心話。

她確實沒多傷心,反倒看得出她心情不錯。

那種對未來躍躍欲試的期待。

江汐往她那邊遞了下酒杯:“加油。”

陳歡看了她一眼,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下:“沒有你這句我也會全力以赴。”

江汐笑了下:“夠囂張啊小姑娘。”

陳歡開玩笑:“跟親媽斷絕關係換來的路,當然要狂野到底了。”

“可以,”江汐放下酒杯,“做音樂的,果然夠狂野。”

飯菜陸陸續續上桌,飄香四溢。

陳歡忽然問:“你呢?”

江汐沒放心上,漫不經心道:“什麼?”

陳歡有著一雙大眼睛,夜幕昏黃燈光下似乎很亮,她說:“你呢,一個搞畫畫的,也可以狂野到底,更何況你曾經在頂端站過。”

江汐沒想陳歡話說得這麼直接,愣了下。

但她臉上沒多震驚,過一秒便恢複往常:“怎麼忽然說這個?”

昨晚下過雨,馬路牙子邊還滯留著水窪,整個世界傾倒在裡頭。

酒杯太小,陳歡喝得不儘興,直接開了一瓶啤酒。

她對嘴喝了一口後,道:“我知道你們成年人比我們這些未成年成熟得多,經曆的也多。”

說完她頓了下,朝江汐揚了下唇,帶著挑釁的:“可是你們比我們成熟又怎樣,有時候你們還不如我們勇敢。”

這個年紀永遠熱血,沒經過社會折翼,帶著一顆對未來毫不畏懼的心一腔孤勇。

他們什麼都不怕。

眼下這刻江汐確實愣了下。

陳歡繼續說著:“還記不記得半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麵,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壓根沒問你是誰。”

準確來說不算第一次,畢竟陳歡小的時候江汐見過,應該說是多年後第一次見麵。那段日子陳歡被陳母暫時交給夏欣妍照顧,當晚翻窗進江汐家,按理來說幾年過去沒見麵,陳歡不太可能記得她,但她卻第一眼就認出來了,而且完全不用想。

江汐嗯了聲,示意她繼續說。

陳歡說:“其實那幾年我一直關注著你的事。”

當時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可能隻是小時候覺得這個畫畫的姐姐很厲害,然後就一直關注了。

江汐有些意外,挑眉。

陳歡說:“所以幾年前你被誣蔑抄襲的事兒,我也算跟完了全程,但我當時沒想你會因此再也不畫畫。”

陳歡從小就叛逆,母親的嚴厲成為她想掙脫的牢籠。

而江汐和她不同,江汐從小是自由的,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以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隨心所欲。

長大些的陳歡後來才意識到這點,正是因為江汐所經曆的正是她渴望的,又或者對她來說是某種意義的象征,所以她才會注意到江汐。

而某天江汐忽然就從此銷聲匿跡了,再也沒有拿起畫筆。

“我算是一路看過來的吧,”陳歡說,“所以今天來找你除了道彆,還有彆的事兒要說。”

江汐端過酒杯小啜,沒有說話的意思,示意她繼續。

陳歡和她對視:“我覺得吧,抄襲的人該死,但你不該死,抄襲的人活該一輩子沒靈感,但你不是。那是彆人的錯誤不是你的,該受這些影響而再也拿不起畫筆的人是任盛海,而不是你。”

說到這裡陳歡突然想到什麼,話頭一頓。

小孩兒果然還是小孩兒,江汐似乎就等著她這刻,看著她笑了下。

她終於開口:“是不是想到曾經那些該罵彆人的都罵到我身上了?”

當年抄襲的人是任盛海,可所有人身攻擊都是江汐的。

人對另一個人使壞留下的惡意是不會變成無形的,它總會在另一個人的生命裡留下痕跡。

“我知道,”陳歡說,“但這些你也早釋懷,讓它過去了不是嗎?”

陳歡說對了,這些年過來江汐對以前那些漫天的惡意早就沒什麼感覺了。

江汐沒說話。

陳歡像是要看進她眼睛裡,有一股倔勁兒:“你就是在跟自己較勁。”

江汐掀起眼皮看她。

陳歡又喝了一口啤酒。

兩人對視半晌,江汐先笑了,她撇過頭笑了聲,又轉回來,朝陳歡抬了下下巴:“繼續。”

陳歡:“那就長話短說,單刀直入吧。我就是想跟你說,在畫畫方麵你有的是天賦,當然也沒有說你演戲不好,你喜歡的東西你都可以發展,你彆用彆人的過錯懲罰自己,我算是你……”

她歪下頭,想了下措辭:“某方麵來說應該算個粉絲吧,雖然我對畫畫什麼的不感興趣,但你的實力當年很多人都看得到,誰都知道你想畫還是能畫得出來。”

江汐好像一直是淡淡的,也不知把話聽進去了還是沒有。

陳歡一點也不給麵子:“覺得你畫不出來的人就是你自己。”

江汐微垂著眸,弧度細巧的唇角夜色下格外溫柔,她淡淡笑了下:“是吧。”

陳歡再次拿起桌上的啤酒,送到了嘴:“我就想說啊,有啥好怕的,想做就去拚唄,大不了頭破血流,一次畫不出來就畫第二次,直到畫出來為止。”

江汐抬眸看她:“年輕果然好啊。”

陳歡酒瓶碰了下她酒杯:“是吧,我也覺得。”

“行了,先吃飯吧。”江汐說。

吃完飯兩人散步回酒店,到門口的時候江汐往裡麵看了眼:“今晚住這兒?”

陳歡搖了下頭:“明早和樂隊的人約了見麵,這趟過去就不回來了。”

江汐笑了下。

陳歡說:“沒啥事兒了,先走了。”

“行。”

陳歡走了幾步,背對江汐抬起手臂朝她揮了揮,話裡帶著笑意:“高處見啊。”

似乎即使在夜裡,這女孩兒也耀眼得鋒芒畢露。

江汐看著她那寫著牛逼兩個大字的後腦勺,笑了笑:“行啊。”

……

江汐沒回酒店,直到陳歡上車後她也沒回。

夜裡風還殘留刺骨的冷意,江汐站在風裡,許久沒動。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有所動作,掏出了手機。

她想找陸南渡。

屏幕上有著陸南渡的未接電話,因為靜音,吃飯的時候沒注意到。

她回撥了電話。

陸南渡那邊很快接聽。

風吹樹響,隔著馬路,對麵鏽燈舊樓,今晚對麵那盞燈似乎比往日亮了些。

江汐開口:“陸南渡。”

她薄唇微動:“我想畫畫了。”

/

曆時兩個多月,電影順利殺青。

也就是在這天,江汐畫出了幾年來的第一幅畫。

一朵帶血的黑玫瑰。

但不是單純一朵花,是由兩個人物的側向構成的一朵花。

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一個藍白校服的陰戾少年。

這天殺青最後一場戲,江汐身上就是一襲優雅旗袍。

絲滑布料下,女人腰肢凹凸有致,脆弱又性感。

這部電影是極致瘋魔的悲劇,人生不如意事常□□,電影裡的女主人公荊藤便是這樣一種人生,從幼年至成年,她的人生不過從一個牢籠跳到了另一個牢籠。

一生被家暴支配。

她拚不過這個世界,那就瘋吧。

瘋了,就拚得過了。

有人說街頭那家裁縫店裡的貌美老板娘很奇怪,因為她一生做了無數旗袍,卻從來沒見她自己穿過。

很多人說,因為她隻給彆人做。

有很多很多人這麼說,可是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問過她。

不是的,荊藤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旗袍了。

那天天氣很好,藍天白雲,她在昏暗老房間裡,對鏡穿上了自己剪裁的旗袍。

這是店裡最好看的一件旗袍。

唇紙染紅雙唇,長發鬆散在腦後挽了個髻。

當這樣的荊藤走在街上後,街頭巷尾的人都議論開了,有婦人好奇上去搭話,問她是不是要回家探親。

她笑靨如花,說是啊。

很多男人暗地裡誇她大美人,三兩湊到一起閒聊,被自家媳婦兒拎著耳朵一路罵回了家。

那天的荊藤確實是回娘家探親。

她的丈夫在單位工作,下班後才單獨過去。

荊藤到娘家的時候丈夫還沒下班,進門前她的父親先指著她罵了一頓。

他把母親的外套扔到她臉上,唾沫星子橫飛。

不守婦道,下三濫。

什麼難聽罵什麼,不堪入耳。

以往的荊藤會聽話穿上,不,以往她連旗袍穿都不會穿。

今天的荊藤卻一反平常,伸手推了自己父親一下,用力之大連平時伶牙俐齒的父親都怔愣一下。

反應過來後就是衝過來要打她。

也恰巧這時候她的丈夫適時出現在了門口,攔住了她父親的拳腳。

可這對荊藤來說不是適時,不過從一個虎口落進了另一個虎口。

她父親見女婿來,臉上堆笑,因為怒氣未消,又怒又笑的,顯得這張臉格外彆扭和醜陋。

丈夫斯文敗類,虛假著一表人才寒暄。

荊父討好地對女婿說,人啊,你自己教訓去。

這家裡雜物間是荊藤房間,丈夫將她帶進房間裡,掐著她脖子壓在門板上。

男人麵目幾乎猙獰,欲撕去她身上旗袍,同時嘴裡言語不堪入耳。

不守婦道,下三濫,穿成這樣給誰看。

話語跟她的父親如出一轍。

撕扯間繡扣散開,露出昨晚白皙側頸上的淤痕。

最後丈夫忍著最後一絲理智,沒脫去她身上衣服,將她母親外套強行套到她身上。

出了門又是其樂融融。

這天的荊藤沒去幫忙做飯,在父母的罵聲中不動如山在客廳裡坐著。

廚房裡歡聲笑語,外麵天氣很好。

荊藤伸手脫下身上外套,從沙發上起來進了廚房。

這麼一個大美人,進廚房後卻沒人看她,她洗了把手,肥皂水濺至地麵。

父親最先發現她,不是很開心,讓她彆擋道。

荊藤讓開了。

丈夫也看到她了,他皺眉,責問她為什麼脫下外套。

下一秒,一把刀直直捅進了丈夫心臟。

上一秒手起刀落殺魚的父親踩在那團肥皂水上,翻身仰地,後腦勺著地。

菜刀也就是在這時候手忙腳亂間紮進去的,全程乾站著沒做什麼的荊藤旗袍上和臉上都濺了上了血。

一切完美地朝她預想發展。

一瞬間,廚房裡響起了母親的尖叫聲,父親驚恐的吼聲,鍋碗瓢盆慌亂中掉了一地。

穿著旗袍的荊藤踩著血走了出去。

白皙的臉上幾滴粘稠的血,她哭笑著跌跌撞撞在天空下走著,像喝醉酒了一般。

笑聲驚飛了旁邊枝杈上的烏鴉。

/

昨晚電話裡兩人已經約好,陸南渡下午過來劇組接她。

江汐提前殺青了。

她像是等不及什麼,推掉了劇組中午的聚餐,回酒店洗了個澡後便匆忙趕往機場。

十二點的飛機,午後落地。

離開機場後她招了車去華弘。

紅綠燈交替,車水馬龍,靠著後座的江汐麵無表情看著窗外,之前從未覺得京城的交通像今天一樣堵過。

出租車在預計時間內到達華弘。

江汐下車,沒進陸南渡公司,拖著行李箱在樓下給他打電話。

陸南渡大概是在開會,沒接電話。

江汐打了一次後就沒打了,進了公司。

前台認識她,見她在大廳沙發上坐著,禮貌詢問她為何不去樓上找陸總。

江汐隻搖了下頭:“他在開會。”

前台小姑娘給她倒了杯水放桌上後便回去了,沒再打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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