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有一人騎馬,一路踏過林中落葉,停在了一處宅院前。
來人身穿玄色衣袍,幾乎要與暮色融為一體,因此,一路並無什麼人注意到,而等他入到院中,便立時有人跟了上來,喚道:“青峰見過堂主。”
來人嗯了一聲,徑直進了房,身後人也趕緊跟上。
待到把門關好,確定周遭沒有閒雜人等,來人才將兜帽除掉,露出了本來的麵貌。
——三十多歲的年紀,麵部的輪廓還算看得過去,但一雙眉眼卻染著難言的凶意。
尤其來到此地,他已經不再是朝廷的五品守備,而是成了江湖上的頂級殺手組織,寒雨堂的堂主,那種凶意,就更甚了。
他在房中坐了下來,方才說話的青峰則趕緊奉了熱茶,他接過,喝了一口,而後問道,“怎麼樣?關於那入骨綿,可查到線索了?”
——去年冬,他狠狠栽了一個跟頭。
明明是去安王府赴酒宴的,誰料竟會突然中了迷藥,以致於他控製不住理智,與公主府的那名丫鬟當場淫.亂了起來。
哪知卻又正被皇帝碰上……於是,他徹底丟了駙馬與大將軍一職,淪落成了一名五品的守備。
事後,他命人多番查探,終於查出,自己當時應是中了一種名叫“入骨綿”的頂級情.藥。而很明顯的,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有人在故意設計陷害與他!
他好不容易才攀爬到榮華頂端,如今卻如此措手不及的被人一腳踢下,這口氣,如何能咽的下去?
所以他派了堂中大部分的人手,幾個月來,不做彆的,就是去查探這入骨綿的來源,打算以此辦法找出那害他之人。
——畢竟那日赴宴的賓客皆是皇親國戚,如若去查他們,極易暴露自己。
所以,他隻能從這入骨綿下手了。
他話音落下,青峰立即答說,“屬下已經查到了些線索,此藥原產湘西情人穀,為其穀主招攬信眾的秘藥,但去年春,曾有人突襲此處,將穀主砍殺,信眾們受驚,四散而逃,自此以後情人穀便也不複存在了,其僅存的秘藥,也不見了蹤跡。”
所謂情人穀,其實不過隻是名字好聽,江湖人皆知,那是極為令人不齒的邪教,穀主自詡情聖,專門利用藥物拐騙良家女,久而久之,竟也有人自願追隨,漸漸成了一派,這些人平日裡專做些坑蒙拐騙的缺德事,因此深深為人所痛恨。
江湖總不缺俠義之士,這樣的邪門歪道被滅了門,也並沒叫人有多意外,常乾點了點頭,問道,“那,是何人破了這情人穀,可查到了?如若沒有意外,這些秘藥,必定就在其手上。”
青峰點了點頭,道,“我們查探了好久,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破情人穀的,是名女子,年紀應該不大,但武功卻必定很高。”
“女子?”
常乾眯眼了眯眼,不禁有些意外,想了想,問道,“是什麼來頭?”
青峰卻無法給出肯定回答,隻是道,“這女子不知門派,也不知出處,偶然出現一下,就又消失了,時至今日,已經大半年未見蹤跡,所以,暫時還未查到。”
“混賬!”
話音才落,當即引來一聲怒斥,那青峰一哆嗦,當即單膝跪到了地上,“屬下無用,請堂主責罰!”
常乾眉頭緊皺,一臉怒氣,卻一時並未再說什麼。
說實話,近來他頗多不順,他們寒雨堂做殺人的買賣,一直有市無價,主顧眾多,說是日進鬥金,也不誇張,而且殺手們個個武功高強,就算官府再恨,也一直尋不到他們的蹤跡。
哪知去年秋日起,好端端的,他們忽然就被官府盯上了,幾個月來接二連三,眼看竟折了好幾名殺手,買賣也不敢隨意去接了。
現如今,他被人暗算不說,連寒雨堂也被縛住了手腳,一時不敢輕易行動,實在叫人怒火攻心。
若照以前,青峰辦事不利,常乾絕不會再給其活命的機會。
然而現在,他卻不得不考慮人手問題,隻得暫時放其一條生路……
他遂將怒火強忍,終是沒有發作,頓了頓,轉而道,“這陣子怎麼不見寒池的影子,莫不是連他也落到官府手裡了吧?”
寒池乃是寒雨堂中武功最高的殺手之一,雖不算年輕,但做事麻利,不留後患,也算是常乾的得力乾將了。
青峰聞言忙道,“他安好,並未落在朝廷手中,前幾日屬下還曾見過他,請堂主放心。”
常乾點了點頭,“那就好,交代他一聲,蜀中近來有個活兒,叫他跑一趟,事情是難辦點,但我相信他能辦到。”
現下他急需用錢,隻得放出高手來接活了。
青峰忙點頭,“屬下一定轉告。”
常乾頷首,又道,“另外,看看還有誰在附近,過幾日,去幫我辦一件事。”
是堂主自己的事?
青峰忙應道,“但憑堂主吩咐!”
常乾點了點頭,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隻見那青峰神色頓時一凝,道,“寧王?”
常乾點頭,“不錯,就是他!”
青峰徹底愣住了。
——堂主要叫他們去殺寧王?這事……為免有些大了吧?
常乾卻已經打定了主意,隻咬牙道,“今次他離京,是最好的機會,莫再失手,否則,不必回來見我了!”
青峰一驚,幾番猶豫,也隻得應了聲是。
常乾依然皺著眉,將目光投向窗外雪景,心間冷冷一笑。
宣和帝先前授意寧王專門查辦他們寒雨堂之事,而寧王竟也果真不負聖望,常乾不是不知,先前他折損的那些青峰,皆是落進了寧王手裡。
眼看再這樣下去,他自己也要暴露,與其等到那時,還不若先下手為強的好!
管他什麼天潢貴胄,刀劍麵前,隻憑實力說話!
~~
寧王府。
從宮中謝過恩後回來,日子一如從前,拂清依然閒散著度日,隻是偶爾會回想起先前在鳳儀宮的見聞。
——皇家一向重視子嗣,然而當晏明雲有孕的消息傳到時,皇後的第一反應,卻明顯不是高興。
其實她也能看懂,畢竟安王妃趙氏的肚子還未有什麼動靜呢,眼下卻要先生一個庶子出來,可想而知,安王府的確是有些尷尬的。
但於晏明雲來說,卻正是保住恩寵的好時機。
不過看趙氏的那個樣子,也知素日安王府是什麼樣的,此時,再度回想起那日長公主府中,晏明雲設計見到蕭瑀的那一幕,拂清忍不住又要砸嘴。
正可謂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正感慨著,忽聽門外響起一聲通傳,“王爺駕到……”
咦,卻是蕭鈞來了。
她試著望去,果然見門口的棉簾被掀開,蕭鈞出現了。
二人獨處時一向很是隨意,以至於現在,她竟一時沒想起來要行禮,隻是眼見丫鬟們已經肅立垂首,這才想起來這茬,匆忙之間來到門口,要做出恭迎的樣子,卻被他先抬手截住,道,“不必多禮。”
她這才哦了一聲,沒有彎膝蓋。
丫鬟們照例退下了,蕭鈞自己解了氅衣,與她坐到了桌前。
最近這些日子,因她“生病”,二人便有了理由不必睡在一處,他每每過來,也就吃個晚飯罷了,可是這會兒看看天色,時辰還早,她一時有些奇怪,問道,“殿下今日這麼早就過來了?可還沒到吃飯的時辰呢。”
蕭鈞一怔,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來吃飯的,是有一事想問你。”
拂清頓生好奇,問道,“什麼事?”
隻聽他道,“明日,我要去壩上馬場查看戰馬,需離京幾日,你可想去?”
“壩上馬場?”
她轉了轉眼珠,問道,“遠嗎?好玩嗎?”
他笑道,“不是很遠,但也需一兩日的路程,至於好不好玩……”
他想了想,“就是馬場上騎騎馬,不知你可感興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