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風來也快,去也快,總共也就半個小時時間。
殺傷力卻不容小覷,所過之處留下一片狼藉。
風停之後,大家都難掩好奇之心,出去逛了一圈。
然後發現外麵簡直要不能看了。
綠化帶,花池裡的花草被吹得七零八落,那排開得正好的樹月季全被剃了頭,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彆墅旁邊種的那排果樹也折斷了好幾棵。
那樹種下來已經好幾年了,每棵都比沈琮的胳膊粗,可在這狂風的肆虐下,卻脆弱到不堪一擊。
小廣場旁邊豎著的一塊兒好大的廣告牌也被刮了下來。
鐵皮被擰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一半掉進了噴泉,一半兒還在地麵上。
那廣告牌特彆特彆大,可以說是小區的一個門麵。
往這邊來的時候,離著老遠的地方就能看到它,可以算是小區的一個地標了。
而此刻就這麼狼狽的變成了垃圾。
看著那廣告牌,大家的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也真正意識到了這陣風的威力。
他們小區是新小區,建築都是新的,所以看上去受災情況還不算太嚴重。
可彆的地方呢?
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爸他們怎麼還沒回來?”沈溪急了,仰頭朝著大門口的方向努力張望。
“要晚一點兒。我剛才給顧愷打電話,他說有幾棵樹倒路上了,還有幾個標語牌掉下來把路上的車給砸了。
現在路堵出去好幾公裡,據說環衛的人正在搬樹,還得給救護車讓路,不知道什麼時候路才能通。”沈淙回答。
說起來那兩個人運氣真算不錯。
翁婿兩人買完汽油回來路上,沈建義忽然煙癮發了。
車上沒煙,他又忍不了,死活非要拐下高速去旁邊街道找小賣鋪。
他說讓顧愷先走,可陪著老丈人一起出來的,哪能因為這點事真把老頭兒一個人撂下?
顧愷就用口渴為理由,陪著他到處找超市。
這種城鄉公路旁邊人流量少,想找個超市也沒那麼容易。
兩個人好容易找到了,沈老頭兒過了煙癮,顧愷也喝了水,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家裡電話打過來了。
超市裡有空調,誰也不耐煩正上午的時候站在太陽底下說話,所以二人就又停下來在超市裡接了電話。
通完話再想離開的時候,風來了。
所以,這真的是命好。
要不是去超市,風來的時候他們肯定在路上;
要不是接電話耽誤那幾分鐘,他們又會重新回車,再次上了路。
就看看那高速上被忽然斷裂的路障、掉下來的廣告牌砸的車有多慘,就知道他們的運氣有多好了。
要知道兩個人的車上都還拉著汽油呢!
真出點兒什麼事,後果可想而知。
雖然停在超市門口,顧愷的車也被刮過來的石子把車門砸了個小坑,可和彆的車比,那根本不叫事兒!
兩個人到家都快三點了,午飯都沒吃。
二人一邊狼吞虎咽的吃著飯,一邊把這經曆跟家人敘述,說得自己都後怕。
“最後一次了,從現在起都彆出門了。當初就應該聽淙淙的,這也太嚇人了!”程茹用手捂著胸口,越想越害怕。
“不去了,不去了。放心吧,以後求我也不去了。我的天,那風……真嚇人,跟電影裡演得似的。”沈建義也連聲感歎。
沈老頭兒說得熱鬨,顧愷卻一直抿著嘴不說話。
他幾口吃完飯,然後就蹭到沈淙旁邊幫她一起收拾東西。
可能是因為妻子表現的太過沉靜,也可能是擔心早上自己的一意孤行惹怒了妻子,他一邊乾活,一邊時不時地偷瞟她一眼,覷探著她的神情。
沈淙麵無表情,一副什麼也沒感覺到的模樣,旁邊的沈溪卻看不下去了。
她嘖了一聲,朝母親告狀:“媽,我妹又欺負小愷了。你看看她把小愷都嚇成什麼樣了,連話都不敢說。”
然後又衝著妹夫戲謔道:“小愷你都多大了,還這麼沒出息?從小你就看她眼色,這麼多年了,怎麼還看她眼色?她又不是母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一句話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顧愷的臉倏地變得通紅。
沈淙其實是在想事情,有點出神,她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丈夫的小心翼翼。
姐姐提醒後,她才反應過來。
看顧愷尷尬的簡直要找地縫鑽進去了,沈淙也笑了起來。
她伸手抱住丈夫,踮腳當眾在他的臉上吧唧了一口。
然後才轉身瞪著姐姐開口反駁:“我怎麼欺負他了?這是我們感情好,他樂意讓著我。你才是呢,都多大了還找媽告狀?你像不像個做姐的啊?”
說罷也不理會哄笑的眾人,將頭又湊到丈夫的耳邊輕聲安慰:“彆瞎琢磨,我沒生氣。”
這一番表現,害得顧愷臉更紅了。
或許這就是苦中作樂吧。
反正已經這樣了,想什麼也沒用,那就乾脆見招拆招,隨遇而安。
大家此刻反倒平靜了。
大風之後小區的喇叭並沒有再響。
短信通知也從“離開房屋,遠離建築,儘量到空曠處躲避”變成了“緊閉門窗,小心沙塵,不要在建築物下停留。”
顯然這突如其來的一陣大風,讓政府也有點無所適從,不敢確定風災和地震到底哪個更危險一些。
一個小時後,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外麵開始下雨了。
這雨一來就很急,豆大的雨點打在窗玻璃上劈啪作響。
因為之前的那場大風,人們早早的都回了屋裡,室外早就沒有什麼人了。
可也正因為此,更顯得雨點滴落的聲音非常響,一滴滴都像是滴在了人的心裡。
雨越下越大、
開始的時候還是雨滴,很快就連成了線,轉眼間就變成了遮天蔽日的雨簾。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屋裡簡直要對麵看不清人了。
桐桐、杉杉已經醒了。
小姑娘的燒確實退了,可還是虛弱,攬著媽媽的脖子靠著她的肩膀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望著這麼大的雨,開始的時候桐桐還有點激動。
可隨著雨越下越大,雷聲隆隆,電光閃閃,小家夥開始害怕了。
此時也趴在母親的腿邊,緊貼著一動都不敢動。
房間裡很安靜,大家全都盯著那雨發愣,連自己都鬨不清楚心裡在想什麼。
仿佛準備就這樣,隨時聽候命運的安排。
直到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還有人在大聲的喊叫,屋裡的人們才總算回過神來。
仔細聽,可以聽出外麵是物業的人,他們正在組織保安搬沙袋。
聽他們說話的意思,這是要去加高地下車庫門口的防線。
“出去幫個忙吧,咱小區保安就那幾個,人手肯定不夠。”沈建義歎了口氣,說著就要往門口走。
“爸,我跟你一起去。”顧愷連忙說。
“我也去。”顧正初也站了起來。
“都先彆急,我出去問問再說。”沈淙說著第一個竄了出去。
真的是“竄”,猴子一樣,速度賊快。
都不等屋裡那些男人們反對,她已經從客廳竄到院子裡了。
而就在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她甚至已經拿出一個雨衣將自己遮蓋的嚴嚴實實。
直看得屋裡的人全都瞪圓了眼睛。
“她屬猴的?”沈溪一臉的震驚。
“淙淙的體質這是真變強了。”顧正初沒有理會沈溪的疑問,望著兒媳婦的背影感歎了一聲。
“嗯。”顧愷低聲附和。
誰也沒有他清楚,不僅體質變強,妻子的皮膚還越變越好,柔韌度也不知道增加了多少。
以至於他現在都有點緊張,每天都在琢磨要怎麼提升自己的能力。
好不至於和妻子的差距越拉越遠。
丈夫腦補這麼多沈淙一點也不知道。
她一打開門就看到幾個保安正用小推車往地庫的方向運沙袋。
那推車太小了,根本裝不了幾包,剩下的就隻能靠人力肩扛手搬。
這雨來得太急,又下得太大,物業上應該是事先根本沒有來得及做防備。
此刻隻能冒雨乾活兒。
沈淙看了一眼,並沒有上前搭話。
而是重新回到院子裡,從空間取出新買的三輪車,這才推出家門朝那群人攆了過去。
“給你們用這個,這樣可以少跑兩趟。”她將車推給了保安隊長。
那保安隊長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樣貌平凡,皮膚黧黑,卻有一雙黑白分明,很明亮的眼睛。
即便是在大雨中,看一眼也讓人覺得——小夥兒真精神!
看到三輪車他非常高興。
他趕緊接過來,擼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笑著說:“謝謝姐,你家還有這東西啊?我以為你們城裡人都不用三輪呢,早知道就去你家借了。”
他說完又憨憨一笑:“你這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能讓我們少跑好幾趟!姐你放心,等用完我們一定擦得乾乾淨淨給你送回去。”
送過去的東西有用,沈淙自然也高興。
她衝小夥兒笑了笑:“不著急,你們先用著,不用了再還也一樣。對了,你們人手夠嗎?我和我老公一起去幫你們搬吧?”
“不用不用。”保安隊長連連擺手:“我們人足夠,你和哥在家歇吧,這麼大雨,彆出來了。”
他似乎生怕沈淙不相信,又解釋道:“咱地庫的排水設施沒一點問題,就算水漫下去也不會淹。我們就是以防萬一。
姐你放心吧,我們就把正門口的位置擋一下,一會兒就完。”
小夥子說話的時候,沈淙心猛地一跳,總覺得這話聽著有點不舒服。
可她也沒在意。
既然用不著幫忙,她就回去了。
這事兒沈淙根本沒往心裡去。
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借出去了一輛三輪車,等物業上的人用完了,還回來就沒事兒了。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小保安隊長說的“一會兒就完”竟指的不是堆沙袋,而是他的命——
沒一會兒就完了。
沈家人是天黑透了之後才聽說物業上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