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藥品馬上沒了,所有人剛提起的精神都垮了下來,再也沒有了說話的欲-望,變得沉默了。
看到他們這樣,顧愷安慰道:“咱們待會兒聊聊,一起想想辦法,總能有法子解決的。”
沈建義也趕緊在一邊打氣:“就是就是,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石磊苦笑了一下,卻也領了沈家人的情。
他點了點頭,然後望向沈淙:“行,沈醫生,你們先忙,我們收拾收拾就去通知人。”
說罷又看了看他們拿的家夥什,問:“你們這是要封門?用不用幫忙?”
沈建義連忙擺手:“忙你們的去,我家這麼多人呢。待會兒我也過去,咱一起商量商量。”
石磊一行人離開,沈家人繼續琢磨封大門的事兒。
眼看著天黑透了,想去找磚頭都不容易,加上大夥心裡都存著事兒,誰也沒有精神,就乾脆放棄了用磚封門的想法。
沈淙的空間裡存貨多,她乾脆拿出了電焊機,又搬出了戶外移動電源。
沈建義翁婿兩人一起將那防盜門修整了一下,重新扳了扳直,然後用電焊機牢牢的固定死在門框上。
這防盜門當初買的也是加厚的,結實得很。這樣直接固定死其實比用磚頭糊牆還更耐用。
有工具的情況下,這活兒乾起來速度不慢,不到八點就乾完了。
沈淙他們收拾了一番,想了想又重新裹上一件沒洗的外套,這才出了門。
顧正初原本也要一起去的,可他又決定留在家裡煮中藥。
用他的話說就是:“今天晚上能喝的都喝一碗吧,不然明天還不知道又得倒下多大的一批。”
顧正初從下午開始,眉頭就沒鬆開過,眼中的憂鬱壓都壓不下去。
沈淙是經曆過大災的人,她明白公公此時的想法,說實話她自己也擔心的要命。
大災過後必有大疫。
更何況這次還死了那麼多人。
還是死在小區裡,和大家居住的範圍太近了。
這要是不把消毒殺菌的工作做到前麵,這麼熱的天……
光想想,她都禁不住的想打顫。
可拿什麼消毒呢?
他家準備的84、消毒粉之類的,全拿出來也不夠整個小區噴一天的。
還有那個無底的深淵。
所以,尋求外援是當務之急。
沈淙他們走到西邊彆墅的時候,裡麵已經點燃了蠟燭。
人數也比之前見到的多了好幾個。
顯然目前小區願意出來扛事兒的人都到齊了。
因為都累了一天,而且天也不早了,大家相互間也沒有寒暄,直接步入了正題。
沈淙先說了藥品的事兒:“咱小區原本是沒有什麼藥物的,我過去的時候就隻給了我一個醫藥箱,裡麵就是些碘伏,紗布,止血粉之類的。
後來用的藥都是我公公帶過去的。你們可能也知道,我公公之前有一個小診所,因為搬遷暫時不開了,那藥都是之前診所剩下來的。”
聽沈淙這麼說,在場的人都點了點頭,特彆是那兩個物業上派來的代表。
他們很清楚這個情況。
沈淙又繼續說道:“我家存的藥已經差不多用完了,剛才我公公看了看,止血藥,繃帶這些已經沒有了。也就還剩下點紗布,雲南白藥,還有碘伏和酒精。
這些東西存量也不多,現有的傷員明天換藥都不夠,還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人再受傷。
還有那些重傷員……”
沈淙沒有說完,可在場的人都知道她話裡的意思——
再沒人管,那些好容易救出來的人,依然難逃一死。
沈淙沒有理會這些人內心的沉重,她又說了防疫的重要性。
這話一說,人們臉上的表情已經由沉重變成了驚恐。
“所以,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得出去尋求幫助。”顧愷替妻子總結道。
“不是不想出去,是出不去。”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男人歎道。
“從早上到現在,已經出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可回來了大半,都說外麵沒路,根本去不到市裡。”
“那是他們沒膽兒,又抱著僥幸心理,覺得政府肯定不會不管。與其出去硬闖,還不如留在小區更容易活下去。”
沈淙冷冷的回了一句。
直將那人說得一噎,接不上話。
顧愷握住了妻子的手,替她打圓場。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特意去找之前出去過的人問了,從他們的話裡能夠聽得出,他們認為的出不去主要是兩方麵原因。
一個是地形變化大,從小區出去不到一公裡處還有一條大裂縫,而且非常長,往兩邊走都走出好遠也沒見著頭。
而且往東靠近鎮子的地方,一個新建的樓盤塌了,倒下來的建築物又把直行的路堵得死死的,過不去。
還有一個原因是今天上午又有的那幾場餘震把大家給嚇壞了。
他們覺得與其走在完全陌生的路上遇到餘震,還不如回小區,至少環境熟悉。”
顧愷環視四周,又繼續說道:“但就像我愛人說的,這些人之所以回來是對咱小區抱有希望,覺得這裡比外麵安全。可要是這希望沒了呢?”
“是啊,政府的援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咱不能就這麼坐著等死。我同意沈醫生的想法,咱們確實得想辦法出去求助。”
石磊第一個表示了讚成。
沈淙冷峻的臉上多了一絲暖意。
她望向石磊說:“我們確實需要主動出擊。受災的地方肯定不止咱們一處,咱們不去不代表彆人也不去。
要是物資不夠的話,去晚了可就太吃虧了。
哪怕就從市裡要回來一點吃的或者消毒藥粉,也比待在這兒坐以待斃強。”
“另外,”
她望了望眾人,繼續說道:“我們也不能把希望全部押在政府救援上,還得想辦法自救。
咱們這兒離市裡不過一個小時的車程,震情這麼嚴重政府不可能不知道。
直到現在我們還沒有等來絲毫救援,能說明的隻有一點——市裡可能受災比咱們更重,政府顧不上咱們了。”
她這話一說出口,眾人頓時臉色大變!
“小沈,你這話有點嚇人啊!”之前那個男人脫口而出,下意識的質疑道。
沈淙看向他:“那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男人的嘴唇繃得緊緊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搖了搖頭,苦澀的地回了句:“我倒是希望你說的不對。”
眾人的神情更加難看了,幾個年輕點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
畢竟越是大災大難當前,人們越能夠感受到個人力量的微弱,對於國家、集體的依賴就越強。
沈淙這話,幾乎擊垮了大家所有的希望。
沈建義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知道女兒是好意。
可或許是因為女兒曾經的經曆,讓她的內心變得比一般人強韌得多。
這讓她無法感受到初初經曆大災時人們內心的脆弱。
隻想著解決問題,不會去考慮大家的承受能力。
他開口說道:“國家肯定不會不管咱們,但有可能不會這麼快。在此之前咱們確實得想著怎麼自救。
除了藥品,糧食、水、包括衣物、日用品這些也都是大事。
我知道咱小區現在還有一點兒存貨,可那支撐不了幾天。
咱今天既然坐下來了,就討論一下接下來怎麼辦吧。
去哪兒找,誰去,找到後如何分配?咱都想想。
好歹想個轍出來,能讓咱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堅持到國家救援隊來的時候。”
眾人這會兒也想明白了。
沈淙的話尖銳,卻是實打實的真話。
她一下子刺破了大家內心裡存在的那點虛妄的幻想。
這是好事兒。
早點醒悟,早點行動,沒準兒……就能多掙出來一條命。
而沈建義和緩的態度,又幫大家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是啊,國家不會不管他們的,隻要努力熬到救援隊來就行了!
“叔,你說說咱應該怎麼做吧?”一個坐在人堆兒裡的小夥子大聲問道。
“我想著咱把人分一分,留下一部分人繼續救災,然後其他人都出去,去求助,去找物資。
找著物資之後按比例,小隊自己留下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交上來統一管理,用於分配給留守人員還有出不去門的老弱病殘用。大家覺得行不行?”沈建義說道。
“可以是可以,就是這個分配比例怎麼訂?還有,怎麼監管?要是小隊的人都把找到的東西私自藏起來了,那留守的人可怎麼活?”石磊一邊琢磨一邊問。
沈建義擺了擺手:“我就是提個建議,這事兒你們商量。我年齡大了,受不得這份勞累,腦子也轉不動。
你們商量好告訴我一聲就行。讓我出去也行,讓我留在小區乾活也行,都行。”
沈淙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如今這情況,小區看著像是有往小型基地發展的趨勢,這是上輩子沒有的事兒。
上輩子小區還有附近的迎水村存活下來的人比如今多多了,可卻如散沙一般,各過各的。
最後還是政府過來接手。
這可能也和上輩子受災不太嚴重有關,大家沒有達到必須擰成繩兒一起搏命的程度。
可不管怎樣,她並不希望自己家人介入過深。
不管是成立基地也好,臨時負責也好,都要勞心勞力。
爸爸年齡大了,她不想讓老頭兒再費這個心。
還有一點就是——自家人自己知道。
他們一家人都心軟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