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樹一大早就拿著錢出去了。
他說想先去市場碰碰運氣,看看政府開的那些售糧點兒還在不在了,會不會有糧食賣。
最早的時候,為了怕社會秩序崩塌,怕全民恐慌,政府在很多人群聚集地都設了售糧點,每天會少量的出售糧食。
雖然一個人能買的不多,有時候排半天隊也不一定能排上,但總聊勝於無。
他出門後不久沈淙夫妻倆也出了門。
不過在下樓之前,他們先去了時家。
因為外麵已經安裝了防盜門,通道裡的那些垃圾也扔了下去,這會兒兩家的門口終於不至於沒有下腳的地兒了。
時宸早上應該是將整個樓道都掃過的,雖然沒有灑水,可兩家門口全都乾乾淨淨,甚至還能看得出牆壁原先的臟處用抹布抹過的痕跡。
直看得兩個人心裡都忍不住的歎息,覺得時宸這孩子生在亂世真的是可惜了。
要是沒有天災,以他的聰慧,他的能力必然能夠將以後的日子過得很好。
在門口報了名字之後時燦很快給他們倆開了門,然後還很開心的將他們讓進了屋裡。
說起來這還是沈淙夫婦兩人第一次進入時家。
雖然同樣家裡被破壞的不成樣子,可從殘留的裝修還有家具,能夠看得出時家之前的日子應該過得不錯,至少也是小康之上了。
不過這也很正常,能夠買得起頂層複式的人家,家裡都不會太窮。
可看著桌子上明顯開門前時燦正在吃的那兩小片被切得薄薄的饅頭片,沈淙他們又意識到——這兩個孩子家裡是沒有存糧的。
家樹跟他們說過政府招工時給糧的標準,有技術的工人最受優待。
他們通常能夠拿到長期工的名額,這樣即便是在都缺糧的情況下,每天還能包兩頓飯,每頓能有兩個饅頭或者等量的其他乾糧。
除此之外還能給一碗菜湯,有時候加班或者乾了重活臟活之後,還能再給一包小餅乾啊,榨菜絲這樣的補貼。
然後就是出苦力的,這就要按工程量給糧了。
一般乾半天活兒會給一個饅頭或燒餅,另外還會再給一碗雜糧粥。
那粥雖然談不上插筷子不倒,但如果光靠它也能混個水飽。
吃不飽但肯定也餓不死。
這種是現在大家最喜歡,也最希望能夠攬到的活計,因為出一份工如果控製一下少吃點,差不多就能夠養活兩個人。
另外還有一種就是家樹之前在醫院乾的那種最輕省的活,像洗紗布,給病人擦身,打掃衛生這種。
不過這一般是給年齡大或者病體未愈的人提供的特殊崗位,乾半天會給一個饅頭,保證你有飯吃。
但除此之外就不會再給彆的了。
可這種工作對來應征的人有要求,所以非常不好找。
遇到了是運氣,遇不到也沒辦法。
但無論是出苦力還是做特殊的輕省活計,除非政府組織的長期工,如外出修路建橋,或者伺候危重病人,要一直陪護,不然很少有能夠乾全天的。
特彆是力氣活,通常是按照工作量一次招一堆人,以最快的速度將活乾完。一般像是清理建築垃圾啊,搬倒塌的樹啊這些,大部分半天就乾完了。
所以一個人想要連著拿到兩頓飯的糧食,很難。
這也算是政府的一項管控措施吧,至少這樣可以讓更多的人有領到糧食的機會。
看桌子上那已經乾裂了的饅頭片,沈淙他們知道這必然是時宸從牙縫裡給妹妹擠出來的。
他一個高中學生,又不懂技術,能乾的隻有體力活。
可體力活如果一天隻能領一頓飯的話,他自己都不可能吃得飽,更彆說還要一個人乾兩個人吃。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這孩子又能堅持多久呢?
沈淙不禁又想起時宸那瘦得跟竹竿一樣的小模樣了。
顧愷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皺著眉問:“燦燦這樣的小孩兒不是能領救濟嗎?”
“領救濟不也得排隊?而且還有時間限製。燦燦這麼小,時宸肯定不放心她自己去排,他又要出去找活兒乾,也不可能把時間都用到排隊上。”沈淙道。
聽了妻子的話,顧愷抿了抿唇,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燦燦並不知道兩個大人在為他們兄妹倆的將來擔憂,家裡平時哥哥一出門就隻剩下她一個,難得有人來,小姑娘很開心。
她拉著兩個人在凳子上坐下,似乎也不知道要怎麼招待他們才好,竟將自己還沒有碰過的兩片饅頭拿過來,遞給他們:“叔叔阿姨,吃。”
“叔叔阿姨吃過飯了,燦燦自己吃。”沈淙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很溫柔的對她說。
“哥哥呢?出去找活兒乾了?”顧愷問。
“嗯,哥哥想去建大橋!”燦燦一副很驕傲的樣子對他們比劃道。
“建大橋?”兩個人相視一眼,然後問:“是南城外的那個高速橋嗎?”
小姑娘眨了眨眼,卻答不出來。
很顯然年齡放在這裡,很多事她還不明白。
“哥哥要去建橋那燦燦怎麼辦啊?”沈淙不禁又問了一句。
“燦燦自己在家,我不怕!”小姑娘很驕傲的拍了拍胸脯說。
如果在盛世,這樣將一個不滿六歲的孩子天天鎖在家裡,那這家人必然要被所有人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