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米露歐夫人醒來後, 蘭桃父親的狀況也穩定了許多。容遠留下一些藥材補品,和阿爾法等一起離開了。
從院門踏出去沒走兩步,容遠隻覺得臉側一涼, 抬頭一看,之間綿綿白雪從漆黑的夜空中悠然飄落。
下雪了。
地麵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落了淺淺的一層。容遠和阿爾法加快腳步走回去,就見狄克正好打開門,著急地朝外張望,見他們回來, 頓時長長地鬆了口氣, 平時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濃濃的喜色。
“下雪了, 快回來!”
狄克催促著眾人趕快進門, 又一把抓住準備像往常一樣跳到房頂上的諾亞,怒道:“就算你長了一身毛, 這種天氣也不能出門!”
然後又問容遠:“你們怎麼出去了?不是說過這兩天要待在家裡嗎?”容遠剛要回答, 又被他打算說:“算了,這個現在不重要!收拾收拾東西, 我們現在就下去!”
“下去, 去哪兒?你放開我!”諾亞不高興地在他手裡扭動,看在他是容遠看重的夥伴的份上,才沒有狠狠給它一爪子!
狄克沒注意是誰在說話, 果斷道:“當然是去地下室。”
“咦?這房子還有地下室?”豌豆探出頭來看著諾亞被人拎在手裡的樣子,笑嘻嘻地順口問道。
“當然啊, 哪棟房子能沒有地下室?”狄克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一眼豌豆,轉過頭,又猛地轉回來,整個人都僵住了!
說話了……這小東西……它居然會說話……還有剛才……剛才……那隻白貂,好像也說話了……
狄克之前也看見過豌豆和諾亞, 但隻把它們當作是容遠的靈念化物和寵物,沒怎麼在意。但是現在……
好像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那是他的世界觀。
時間緊急,來不及多想。狄克僵硬了片刻後,扭過頭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催促道:“快快快!”一邊抓起放在旁邊的兩個包裹就往地下室走。
容遠摸摸豌豆的頭,輕聲問:“不藏了?”
“嗯。”豌豆仰頭一笑,道:“他是容遠信任的人,對吧?那我們也可以信任他。”
容遠點點頭。
阿爾法跟在後麵,也拿了些之前就收拾好的東西,一行人跟在狄克後麵,走進了一間平時不怎麼用的雜物室。房間裡倒是打掃得很乾淨,地上放著一些清掃和整理花園的工具,牆上還掛著些斧頭錘子什麼的,靠牆的架子上,放著寥寥幾個不太大的竹筐,裡麵也分門彆類的擱著些零碎物品。
狄克知道這些書本上很少記載的生活常識容遠都不太清楚,因此邊在牆上摸索邊解釋道:“沒有地下室的房子都是糊弄人的半成品。一般來說,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會修建兩個以上的地下室。比如我們,院子下麵有一個地窖,客廳下麵有一個藏酒室,另外就是最重要的——避難所!”
說話間,狄克已經在牆上撥弄了兩下,隻聽哢哢哢一陣響聲後,空蕩蕩的木頭架子像一個腳步蹣跚的老人一樣挪移開來,露出一條狹窄、黑暗的通道,隻能容一個人行走的台階通往深深的地下。
“像一張嘴一樣呢!”豌豆小聲評價那個黑漆漆的通道口。
“走吧!”狄克說著,點燃了油燈,率先走下去。容遠等人魚貫而入,阿爾法留在最後,他找到牆壁上的開關撥了一下,上麵的木架就又哢哢哢地挪回原位了。
逼仄的環境讓人容易感覺心情壓抑,不過這一行人的心理素質都遠勝常人,自然不會因此而產生什麼負麵情緒。他們沿著窄窄的樓梯走了許久,兩邊的牆壁折射著燈光顯出一種瑰麗的黑紅色,容遠伸手一摸,發現牆上竟是鑲滿了禦寒用的火石。
走了好幾分鐘以後,腳下本來一直斜著向下的道路陡然一折,開始往上走了。如果有一雙透視眼,就能看到這地下竟然是一個大寫的v字。又過了兩三分鐘,柔和的光從道路儘頭潑灑出來。
幾人加快腳步,走過去看到一間□□十平米的地下室,一半的空間裡都堆滿了各種物資,另一半的空間劃分成三間臥室、衛生間、廚房等等,甚至還有一角養著幾盆嬌嫩的花,微卷的葉子是藍綠色的,十分可愛。
房間中線所對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壁爐。熊熊炭火在其中燃燒著,不需要燭火就能將整間屋子照得透亮,再加上火石的作用,熱得直讓人懷疑是不是回到了夏天。
容遠還看到依然昏迷不醒的瓦斯卡斯已經被狄克提前搬了下來,就躺在壁爐旁邊的一張矮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容遠上前看了看,瓦斯卡斯的恢複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好,要不了多久大概就能醒過來了。
進入到地下室之後,狄克明顯放鬆了許多。他叫上阿爾法一起,用沙土將來時的台階填了大半,還用棉布仔細地將所有的縫隙都堵上。
“不會覺得氣悶嗎?”容遠納悶地問道。
“放心吧,留了專門的換氣孔。”狄克道:“悶是肯定會悶一點,不過等到初雪過去,我們就能拆開一部分了。”
冬季第一場雪的恐怖,已經有很多人給容遠強調過不止一次了。但未曾親身經曆過,他總覺得有幾分不真切。
收拾好東西以後,狄克也沒有去睡覺,而是將拿火鉗將壁爐通了通,像是準備守夜的樣子。他說:“這種時候,至少得留一兩個人不睡覺,不然萬一睡著的時候炭火熄了,那就麻煩了。”
“嗯。”容遠應了一聲,點點頭,閉上眼睛,仔細傾聽頭頂的動靜。
這件地下室距離地表可能有十米左右,隔著這麼遠,他卻感覺自己似乎能清晰地聽到雪落在地上的沙沙聲。
萬籟俱寂。
往日裡不管多晚,都能聽到一些動物悉悉索索覓食的聲音,醉鬼和流浪漢在街上徘徊的聲音,不知誰家小孩半夜驚醒哭鬨的聲音。但此刻,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仿佛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座隻有他們還活著的孤島,無邊無際的雪從頭頂以悠然的、飄逸的姿態落下來。
這樣潔白、輕盈的小東西,怎麼會帶給人們那麼深的恐懼呢?
忽然,容遠睜開了眼睛。
一連串嗶嗶啵啵的聲音從遠處蔓延而來,仿佛種子破殼那種極其輕微的、人類笨拙的耳朵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