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的第一百一十天(1 / 2)

牆上的藤玫瑰幽香浮動, 月亮從雲層後露出一角,霧蒙蒙的光籠罩著沉睡中的橫濱。

輕緩的呼吸帶著淡淡的酒香從耳垂後方傳來,落在發絲上的吻輕得留不下痕跡。

“最喜歡你。”

這句話太宰治聽過很多次, 開玩笑的、認真的、隨意的、不經意的語氣,像垂在貓腦袋上的一根逗貓棒,晃在空中搖動, 引得他伸出爪子去碰。

壞心眼的小姑娘會故意把逗貓棒舉得高高的, 看他不自覺地咬著尾巴焦慮的模樣,在他想要放棄或者耍小聰明的時候, 那根毛茸茸的逗貓棒又會送到他手邊,附贈一個軟乎乎的親吻。

一口一個“太宰先生”叫的溫順, 他們之間的主動權看似全由太宰治掌控, 他心裡卻明白, 自己情緒在很早之前就是千夜的所有物。她總能很輕易地挑動起他的情緒波動, 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總笑著說些大膽的話, 輕飄飄地扔下王炸。

一步一步攻破防線。曾經太宰治將她逼得退無可退, 所有底線都為他讓步,如今他走投無路,隻能甘心引頸就戮, 將脖頸套進獵人遞來的繩索。

心臟跳動時巨大的嗡鳴聲讓太宰治短暫地失去呼吸,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 依靠慣性才能繼續行走。

沒人知道,在那一秒的停頓中,他的心中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幽藍的海水將太宰治吞沒,他立在海浪前沿,第一次覺得天地如此廣闊, 而他不知所措。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靠在他的肩頭沉沉睡去,淩亂的碎發掃在太宰治的頸窩,癢的他心煩。他想弄醒背後的小混蛋,讓她和自己一起被突如其來的情愫攪得寢食難安,又舍不得。

“千夜絕對是故意的。”太宰治有點恨恨地磨了磨牙,“從一開始算計亂步先生那裡就是。”

江戶川亂步是智力流的天花板,但在玩弄人心這一塊,安和千夜才是真正的行家。

她大概隻是心血來潮設了個局,以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卻硬生生將太宰治坑進地底。

蜿蜒而生的騰玫瑰一路護送他們到家,太宰治把背上的醉鬼抱到被子上,少女的黑色長發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黑與白的反差顯得她的存在感驚人。

即使千夜不發出任何聲音,在太宰治換衣服的時候、倒水的時候、拿熱毛巾的時候,他的餘光總有意無意地黏在她身上,完全不受本尊的控製。

一兩片紅色的花瓣沾在少女的黑發中,藏得隱秘,但在太宰治眼中礙眼到刺目,他俯身一片片將它們拾起,修長的手指勾連在發絲中,離開時帶著輕微的拉扯感。

千夜睡著之後倒是不鬨人。與發酒瘋時什麼奇葩事都做得出來不同,她閉上眼之後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長而翹的眼睫垂下,嘴唇微微嘟起,臉蛋紅撲撲的,耳垂上染著淡淡的粉,比擺放在商店櫥櫃裡的昂貴人偶更顯精致。

這是她最乖的時候,腦袋裡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鬼主意,隨便他怎麼擺弄也不生氣,有熱源接近就開開心心地靠過來,埋在太宰治胸前蹭了又蹭,嫌燈光晃眼時口裡會發出嘀嘀咕咕的喵嗚聲,隻想把頭藏進被子裡,誰叫都不出來。

太宰治剛躺進被子裡就被尋找暖手袋的小姑娘抱住了腰,“我的……”她咕嘮一句,手指扒拉著太宰治身上的繃帶,臉上的表情嫌棄中帶著熟絡。

嫌棄繃帶粗糙貼在臉上不舒服,又因為早就熟悉了這個觸感,吧唧吧唧嘴覺得可以接受,懶得再折騰,所以意思意思扯開一點,就抱住不放手了。

“你還嫌棄我……怎麼這麼挑剔。”太宰治用手指點了點千夜的額頭,被她揮蒼蠅似的打開。

他甩了甩被打紅的手,手背順著懷中人的長發撫了撫,用冰冰涼涼的觸感抵消手背上的燥熱。因為觸感太好,他沒忍住多擼了兩下,不小心把千夜柔順的頭發揉成了小獅子的爆炸款。

太宰治若無其事地放下手,假裝自己什麼都沒乾過,探身熄滅了屋中的燈。

清晨,我站在浴室鏡子前用手指扒了扒自己莫名打結的長發,一臉狐疑。

不至於啊,我的睡相應該沒有這麼差吧?昨天還好好的,晚上被鬼壓床了麼?

我花了比平時多出兩倍的時間打理好自己的頭發,換上製式的西裝出門。

異能特務科派來的專車司機候在偵探社宿舍樓下,我叼著麵包坐進車裡,開始今天的工作。

近日橫濱最大事件Guild逐漸進入尾聲,三個組織打得死去活來,處於爭鬥中心的【書】連個影子都沒有露。

他們打生打死打了個寂寞,鬨得天翻地覆不知道為了什麼,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隻能得出結論:可能是他們太閒了吧。

人一閒下來就喜歡搞事,要我說還是工作太少了,沒有遭受過996的毒打,怎能理解社畜心裡的苦。

雖然我可以站在道德製高點對這幫不知民間疾苦的異能者指指點點,但有一個男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譴責他半句,他就是:社畜們的啟明星、永遠奔波在上班路上的誇父、霸王洗發水黑卡VIP客戶——令人尊敬的阪口安吾先生!

“安吾先生,你幾天沒有睡了?”我將路上買的芋泥盒子放在他和辻村深月桌上,新入職場的少女鬆了一口氣,逃也似地離開電腦桌,幸福地挖了一大口芋泥送進口裡。

“大概一個星期吧……辻村君,吃完點心之後要回來把工作做完,不要想著逃避。”阪口安吾捏了捏眉心,眼底是揮之不去的倦意,“報告發到你的郵箱裡了,記得看。”

“安吾先生真是敬業啊。”我咬了一口巧克力甜甜圈,“Guild的前首領赫爾曼先生有好好配合嗎?我記得我吩咐廚房給他額外加了餐。”

“放棄你的青花魚料理吧……多虧他幫忙,省了很多事。”阪口安吾拉開芋泥盒子的蓋子,試探性地吃了一口,“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慰問我?平時不是怕我給你找事做,躲都躲不急嗎?”

“怎麼能這麼說我?”我捂住心口,臉上寫滿被冤枉的悲痛,“我可是很熱愛工作的!安吾先生侮辱了我的人格,我要聽安吾先生道歉!”

“……那你把這堆報告看了。”阪口安吾指了指他辦公桌上一人高的打印紙,文件堆就差將他整個淹沒。

“才不要,領導的特權就是摸魚,安吾先生怎麼能對上司使用命令的語氣呢!”我理不直氣也壯地昂首挺胸,試圖從壓抑的辦公室溜走。

我有預感,再繼續呆在這麼高壓的環境中我精心保養的秀發會離我遠去,隻有這點絕對不可以!NO!

“安和,”阪口安吾叫住我,他遲疑片刻緩慢開口,“你知道白麒麟嗎?”

“澀澤龍彥?”多麼耳熟的名字,龍頭戰爭時期來到橫濱掀起腥風血雨的【收藏家】。

那場慘烈的戰爭刻在每一個橫濱人的心裡,自龍頭戰爭結束,橫濱正式走出過去混亂多治的黑暗時期,港口黑手黨開始一家獨大。

“說起來確實是呢,”我捏捏下巴,思索著說,“他自龍頭戰爭後就失去了蹤影,有人說他死在了橫濱,也有人說他毫發無損地離開了日本。”

“唔,聽安吾先生的語氣,澀澤龍彥確認存活?”

“沒錯,”阪口安吾擦了擦眼鏡,“白麒麟隨霧而來,新加坡、英國等地已經發現了多起白霧造成的異能力者自鯊事件,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凡是提到異能力者,橫濱幾乎是繞不開的話題。無論澀澤龍彥在何處落腳,他必然會對橫濱情有獨鐘。

橫濱,所有異能者的夢中情城,四處惹火的磨人小妖精,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加入港口黑手黨是在龍頭戰爭之後,沒有見過雙黑打麒麟的名場麵。但在給太宰乾部整理報告的時候我看過他關於此次事件的報告書。

太宰治是一個極其不喜歡寫報告的人,他的字其實很好看,但寫在報告上總是歪歪扭扭,像一條條蚯蚓翻滾亂爬,我瞅著這張敷衍至極的白紙看了看,不知道森鷗外到底是怎麼說服自己看下去的。

港黑內部有傳言,太宰治其實是森鷗外的親兒子,否則完全無法解釋首領對他的無底線縱容——當然,事實證明都是假的,森鷗外就是個屑。

雙黑出動的報告一般是中原中也的活計。

他,荒霸吐,出生於橫濱著名貧困區鐳射街,初始夥伴是一群一個賽一個不靠譜的小羊,全員輟學兒童,十五歲被變態幼女控拐進黑手黨組織當童工。

直到現在,中原中也能寫得一手好字、日文英文全精通,不僅僅是教導他的紅葉大姐的功勞,其中有一大半來自他的黑心搭檔太宰治的壓迫。

太宰治這個人,為了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偷懶,不惜買了一本超厚日語字典送給他的討厭搭檔,以“背會這裡麵的單詞中也就可以再長字典這麼高”為由坑蒙拐騙,欺騙純潔天真的中原中也熬夜苦讀。

又以“寫報告是為了培養中也的能力,小狗狗應該感謝我才對”為由把爛攤子扔給青澀好騙的搭檔,自己拿著中原中也的工資卡去吃螃蟹全宴,被抓包之後振振有詞倒打一耙,控訴中原中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然後他就被暴怒的中原中也揍進了地底,可喜可賀可歌可泣。

綜上所述,我難得看到由太宰治書寫的雙黑任務報告,還覺得蠻新奇,就算字體不堪入目令人不忍卒讀我也頑強地看了下去。

【汙濁】,中原中也異能力的真正形態,在對戰白麒麟澀澤龍彥時使用。

可以說,除了非人類的洛夫克拉夫特,我至今沒有見到過被【汙濁】轟炸還能存活的頑強人類。

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我對著澀澤龍彥的一張美人臉看了又看,人不可貌相,隻看照片誰能想到他居然是屬沙包的呢,還質量這麼好,推薦回購。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我叼著甜甜圈拿走了安吾先生托付我的澀澤龍彥相關資料。

在開始今天的工作之前,我悄摸摸地打開了Jungle的聊天界麵。

作為一名廣撒網的網聊達人,我的網友多的你想都不敢想,除去常年在網上衝浪的網癮少年少女,大多是萍水相逢的網友。通過和他們的聊天,我學到了蠻多奇奇怪怪的小知識。

比如現在和我聊出小火花的網友【縫縫補補又三年】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他自稱是一個正常的成年男性,有錢,非常有錢,有錢到可以隨意撒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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