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偵探社內, 除去摸魚約會的太宰治,全員到齊,他們圍坐在簡易的會議桌邊,桌上堆滿了一遝又一遝的資料紙, 投影儀藍色的燈光印在每個人的臉上。
“亞曆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 俄羅斯人, 通緝犯, 異能力【瘟疫流行的盛宴】,目前藏匿地點未知。”國木田獨步在幕布上投影出一張個人照,“根據我們搜尋到的情報, 他的基本信息如下。”
屏幕上放映下一頁ppt,好孩子中島敦急忙記筆記, 宛如考前劃重點的大學學子。
“我們現在有兩個問題, ”曾經的數學老師舉起教鞭,啪噠一下打在屏幕上,儘顯教師威嚴,“第一,是他的藏匿地點,亂步先生還在進一步分析情報, 第二, 屏幕上這份資料來自亂步先生的推理,但安和小姐明確表示普希金可能不長這樣。”
安和千夜的原話是這個亞子的:“雖然我沒有見過普希金的正臉——你懂的,俄羅斯那麼冷大家都裹成粽子出門, 誰會傻乎乎露臉給你看,不怕一嘴西北風凍謔了嘴——但我確定他應該是個米其林輪胎人,照片上這人那麼瘦,哪裡像個肥宅啦。”
“但我們不排除水土不服導致他腹瀉減肥的原因。”國木田獨步本著嚴謹的科學之心說道, “因為ps技術盛行,照片與實物不符太過正常,安和小姐說她得等看到真人才能準確判斷。”
因為安和千夜提前預警過的關係,偵探社沒有人員損傷,大家的情緒都很淡定,一邊往嗓子裡灌咖啡一邊開會,和隔壁996的港黑第一次作息達到了完美同步。
費奧多爾真不愧是黑心老板中的頂尖選手,他不僅自己壓榨員工996,居然還能間接促使自己的競爭對手在不知不覺中學著他一起壓榨員工996,導致整個橫濱跟著他一起熬,最後達到全員禿頭的恐怖現象!
不愧是他,超高校級的陰謀家,你以為他的目標隻是【書】嗎?天真,魔人費奧多爾是要毀掉全橫濱人的自尊心,讓禿頭病毒傳播到整個人間,實現他統治世界的野望!
此子恐怖如斯,斷不可久留,必須速速除去這個心頭大患。
“敦,你和我一起去搜查這家人。”國木田獨步推推眼睛,“我們先排除一個選項,才能慢慢捉到老鼠的尾巴。”
“等等,國木田。”戴上眼鏡的江戶川亂步沉思片刻,“我對自己的推理很自信,但安和說服了我。敵人居然利用了我的推理能力……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
“你叫上她一起去,順便把太宰拎回來乾活。”江戶川亂步咬了一口美味棒,氣呼呼地說,“名偵探都在努力工作耶,太宰那個家夥憑什麼翹班去約會!快把他抓回來!”
公園裡,正在趁千夜不注意的時候偷吃她手上冰淇淋的太宰治莫名打了個寒顫。
“誰又在算計我?”他嘀咕一句,低頭咬了一口淋滿草莓果粒的薄荷味冰淇淋,被凍得嘶哈嘶哈。
“我的冰淇淋!”我回過神,不滿叉腰,“剛剛說不吃冰淇淋的人是誰?現在過來偷吃的又是誰呀?太宰先生原來是這麼口是心非的人嗎?”
“但是千夜手上的冰淇淋就是很好吃嘛。”太宰治理直氣壯地說,“我還要再來一口。”
“沒有太宰先生的份!”我緊急撤回手,和太宰治鬥智鬥勇保衛冰淇淋,兩個人圍著一根路燈瞎轉悠。
“都化了……我去給你買一個不好嗎?”我心疼地看著沒吃兩口就開始融化的冰淇淋,淺青色的液體順著我的手指一路向下,眼看著就要滴在我的胳膊上。
太宰治自然地抓住我的手腕,低頭舐去甜膩的冰淇淋液,他眼神無辜地看著我,“要化掉了哦,千夜快吃吧。”
彆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這都是誰的錯啊。我憤憤地噘了一大口冰淇淋水,突然想起了什麼,帶著某種幸災樂禍的心情把手機遞給他。
“偵探boy要太宰先生回去工作。”我微笑著說,“我也要作為外援和敦君、國木田先生一起行動了,祝你好運喲。”
加班吧少年,大家都在社畜,沒理由隻有你鹹魚。
太宰治有點不太情願地鼓鼓腮幫,低頭啄了啄我的唇,“好吧,我真的有努力工作,每個月的工資卡不也有好好的上交嗎?千夜做什麼要對我用對無業遊民說話的語氣啦?”
“我假設你的工資夠你買因為入水而報廢的衣服和手機,還夠你隔三岔五丟個錢包。”我溫柔地說,“等太宰先生什麼時候能自己支付在酒吧的賒賬再和我說這話吧——用國木田先生和中也先生的卡不算。”
太宰治詭異地沉默了半秒,不知為何想到了樓下咖啡店小姐姐大力推薦的人壽保險,他默默舉手投降,懷著死也不能死的這麼窩囊的決心回歸偵探社加班的懷抱。
而我,今天明明可以休假,卻要被他們帶著一起加班。費佳,彆讓我抓到你,等你落到我手上,我要把你的頭發薅禿。
“明之陷阱而為之……也是呢,費佳像老鼠一樣狡猾又難抓,哪怕是一丁點的線索也必須親自去試。”我騎摩托載著國木田先生,從高速上急速駛過。
國木田先生被我高超的逆行技術嚇到臉色青白,他的雙手死死抓住後座扶手,完全不敢鬆開。中島敦則半虎化跟上我超絕的速度,果然四條腿就是比兩個輪子快,人力車實在是強。
“安和小姐覺得魔人為我們準備的陷阱是什麼?”國木田獨步為了轉移對逆行的恐懼和想要譴責我違反交通規則的意念,試圖找個話題活躍空氣。
“費佳嘛……國木田先生可以把他當作太宰先生來思考,你所想到的事情與你的行動,必然在他的預料中,不要想著他會疏忽大意。”我拉開頭盔的透風口,在狂風中眯起眼,“除了我的出現他不能確定,國木田君與敦君的到來大約在他的預算內。”
“為什麼安和小姐的出現魔人不會預料到?”跟著機車肆意奔跑的中島敦好奇地問。
“唔,因為在俄羅斯的那半年,費佳已經充分的理解了名偵探的不可預料和深不可測。”我淡定地說,“在被我的相聲和鬼故事折磨到大半夜拔我網線之後,他就再沒有把我劃分到正常人的範圍裡。”
俄羅斯的深夜,連星空都被凍得不肯冒出頭,這個怕冷至極的家夥居然為了拔掉我的網線離開他貼滿暖寶寶的專屬座椅,頂著一張被折磨到青紫的臉毫不猶豫地拉斷安全屋的電閘。
“你再在大半夜講相聲我就和你一起死。”費佳有氣無力滿身陰氣地說,“講鬼故事也一樣,睡不著我可以借你一個鐵扳手把自己打暈。”
說著要把我打暈的他眼底滿是絕望,想必他用儘了自己的腦細胞也無法思考我為什麼要在俄羅斯的冬天講一些讓人毛骨悚然渾身沉浸在冰水裡的鬼故事——當然,他更無法欣賞我超一流的相聲水平。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不喜歡冷笑話,他一定有問題!
沒有人可以猜到我聰明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麼,太宰治不能,費佳更不能。凡人,你們隻能在本大師的領域中顫抖不已,掙紮吧哀嚎吧恐懼吧,在《征服》的音樂聲中之中低下你們的頭顱。
“這是什麼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嗎……”國木田獨步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覺得安和千夜簡直和太宰治天生一對,至少在讓人摸不著頭腦這方麵,他們真的很有夫妻相。
回到正題,“綜上所述,國木田先生和敦君兩個人,誰的弱點比較明顯呢?”我嘎吱一下停下機車,機車輪胎在水泥地上劃出一道刺眼的白痕,右腿斜斜支撐在地麵上,我打了個響指,“答案是國木田君,一目了然。”
“欸?”中島敦驚訝又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覺得國木田先生很厲害!倒是我可能給大家拖後腿……”
“不是這樣的,敦君。”我彎著眸笑道,“我的話,屬於混亂善良陣營。雖然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救人,但既不介意殺人,也不介意彆人在自己的麵前死去。”
“雖然敦君也很善良,但我們之中堅持‘絕對不允許有人死在自己麵前’觀念的隻有國木田先生吧?”我拋了拋手裡的頭盔,“如果我是費佳,我大概會設計一個讓國木田先生親自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死去卻無能為力的局麵,死掉的人大概會是國木田先生最同情憐憫的那一類,畢竟這樣你的愧疚與絕望會更強烈。”
我在國木田獨步麵沉如水的目光中思考了兩秒,“年幼的女孩子,沒有做過惡事,因為想要保護些什麼而聽信壞人的言語付出生命——這樣的孩子死在國木田先生麵前,對你的打擊應該挺大的吧。”
豈止是打擊,完全是殺人誅心。這就是魔人費奧多爾的作風,從無憐憫,從無道義。
“不需要擔心喲,”我並起雙指向他一揮,笑著打斷沉凝的氣氛,“我在這兒呢,不會讓他得償所願。”
“走吧。”國木田獨步恢複了以往的沉穩,他目光沉沉地掃了一眼前往下水道的道路,“我們一定會抓住那隻老鼠。”
悠揚的大提琴聲回蕩在空曠的室內,以暗紫色為基調的彩窗在陽光下透出糜爛的影子,費奧多爾緩慢地拉動琴弦,目光專注地看著手下的大提琴。
“你把我綁過來隻是為了聽你彈琴嗎?”被綁在椅子上的桂掙紮兩下,憤怒地看著費奧多爾。
“你喜歡這首曲子嗎?”費奧多爾問,他沒有抬頭看桂,隻專心於將一個個音符從束縛中解開,“這是我教她的最簡單的一首曲子,所以她最喜歡。”
“很奇怪吧?不是從音樂本身也不是從樂曲中蘊含的情感判斷喜惡,隻是因為簡單,可以讓她流暢地彈出來,她就很高興了。”費奧多爾緩緩為樂曲結尾,“意外的是個實用主義者。”
“你口中的‘她’是誰?”桂冷哼一聲,“你的同夥嗎?”
“同夥嗎……不算吧,”費奧多爾輕聲說,“我感覺自己被灌輸了一些虛假的記憶,但我又無法從這份信任中逃脫。就像溺水掙紮的人,怎樣也抓不住湖邊的那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