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是那麼無聊瑣碎,梅濂很忙,得知我回來,打發下人給我提了盒點心,沒有過來看我,反倒是蓮生抱著兒子元寶來了,歡喜地幫我拾掇從洛陽帶回來的東西,給各位姨娘分發了下去。
這丫頭對我笑道:“到底還是洛陽的水好,養人,太太這次回來,越發明豔照人,肌膚嫩的像豆腐似的。”
我逗弄著元寶,問蓮生:“方才看見個臉生的女人,給我跪下磕頭,說叫什麼憐玉?我也沒太注意,是大人新納進門的麼?”
蓮生氣的甩了下昭君套:“太太這些日子在洛陽,不知道家裡的事,大人回來後夜夜去酒樓胡混,奴瞧他臉色很差,似乎受了什麼委屈,也沒敢問,誰知他前幾日帶回來個妖妖喬喬的婦人,說是新姨娘。奴略打聽了下,誰知竟是個賣的,奴知道太太肯定容不下這樣的女人,便去跟大人說,讓打發出去,否則太太回來肯定得生氣的,誰知大人惱了,打了奴兩耳光,罵了些好難聽的話。”
我問:“罵什麼了?”
蓮生支支吾吾的,沒敢說。
我把孩子輕輕放在床上,道:“你隻管說,還有什麼是我承受不住的。”
蓮生眼睛紅了,撲通一聲跪下:“大人吃醉了,說、說您過去也是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充什麼太太娘子。”
過去的梅濂,不會這麼當著下人的麵打我的臉。
過去的我,被戳脊梁骨罵,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忍一時風平浪靜,可如今,我不想忍了。
一則,因為盈袖和這些年的種種,我心裡的窩囊氣憋的夠多了
二則,家中還有個李昭的細作,我得適當地表現出委屈,讓李昭心裡閃過些許同情。
我壓低了聲音,問蓮生:“今兒後廚哪個媽媽值夜?”
蓮生想了想,道:“是賀三娘。”
我心裡一喜,卻憤怒地拍了下桌子,喝令蓮生:“立馬給我發賣了那個憐玉,娼門女子能有幾個好的?他不嫌臟,我還怕染病呢。”
我知道,梅濂這回在洛陽吃了大憋。
他得罪狠了陳硯鬆和左良傅,袁文清對他很是厭恨,他之前許諾王爺,要將盈袖嫁給世子爺,誰知最後花落左家,王爺對他也頗有意見,再加上妹妹與他決裂,他真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心情煩悶,可以理解。
蓮生素來聽我的話,立馬喊了人牙子來,將那個娼婦憐玉領了去。
當晚,梅濂就踹開了我的門。
聲響太大,當即把睡著的元寶嚇醒了,蓮生不知道哄兒子,還是給我擋梅濂,她哭著跪在地上,隻說是自己錯了,求大人彆衝太太發火兒,太太這些日子勞心勞力,實在是辛苦。
梅濂冷冷瞪了眼蓮生,讓她把元寶抱走。
蓮生被梅濂鐵青的臉色嚇著了,她怕梅濂打我,抱住這男人的腿,誰知還是被人踹了個窩心腳。
我把她扶起,讓她抱著元寶先出去。
終於,我們最終走到了這步,將夫妻和順的那層皮撕破,誰都不給誰留臉麵,把最醜惡的一麵坦露給對方。
梅濂渾身的酒氣,他瞪著我,質問:“誰讓你把憐玉賣了的。”
此時的我,不知道是做給那些細作看,還是真的在發泄這十幾年的恨:“區區娼婦,也配進我的宅院,梅濂,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梅濂雙眼通紅,刻薄地譏諷我:“娼婦怎麼了?她全心全意待我,比你這毒婦強多了。”
“毒婦?”
我氣勢更凶了。
這麼多年的市井生活熏陶,我也學會了撒潑。
我索性扯開衣襟,大罵:“我是殺了你娘?還是賣你妹妹?”
聽見賣妹妹三字,梅濂臉色更差了,將桌上的茶碗全都拂在地上,喝道:“你明知道南淮是我親兄弟,還敢算計謀害他,你殘害我手足。”
這就是梅濂。
他要是想害某人,不會親自動手,會利用彆人。
我也懶得和他掰扯當初是誰把陳南淮哄出去,方便我算計,我直接戳他痛處:“你有手足麼?對,你有,你像養豬一樣把盈袖養大,就是方便有一日用她換取前程,你坑害了她一次不夠,還想賣她一次,你還算男人嗎?用女人的裙帶往上爬,什麼東西!”
啪!
我被他打了一耳光,在左臉。
那一瞬間,我被打得摔倒在地,耳鳴眼花,臉疼的要命。
而梅濂還不解氣,連著又踹了我幾腳,到處找棍子,要打死我。
我知道外頭聚了好多婆子丫頭,還有他的那幾個小老婆,好,都來看熱鬨吧。
咚地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撞開。
蓮生抱著兒子衝了進來,她跪下,擋在我身前,把兒子高舉起,向來乖順的她,這回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敢頂撞梅濂。
“大人要打太太,就先打死我和元寶吧。”
蓮生咬牙,恨道:“打老婆算什麼男人?把娼婦納進門又算什麼本事?”
梅濂大怒,登時要收拾蓮生。
他疾走幾步過來,驀地,與我四目相對,他怔住了,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我,仿佛不相信自己動了手。
“如意,你變了。”
梅濂苦笑了聲,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屋子。
我癱坐在地上,默默掉淚。
我的臉很疼,身子很疼,衣裳上的腳印觸目驚心。
如意,你變了。
我反複品咂這句話,忽然笑了。
是,我是變了,人要是一成不變,那才是可怕。
那麼大郎你呢?你何嘗沒變。
“太太,你沒事吧。”
蓮生抱著兒子,跪行到我跟前,哭的梨花帶雨。
“沒事。”
我用袖子抹掉眼淚,下巴朝外努了努:“你去,讓那些看熱鬨的小婊.子們都滾。”
“嗯。”
蓮生聞言,趕忙出去轟人。
不多時,她小跑著回來,跪坐在我跟前,哭道:“您平日裡最能忍耐,今兒怎麼和大人吵成這樣了,他、他也是的,明明自己理虧,還……”
我冷笑了聲,環抱住雙膝,問蓮生:“你剛才怎麼敢衝進來?不怕被打麼?”
蓮生哽咽道:“奴和元寶的命都是太太救下的,怎麼能眼睜睜看您受委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深呼吸了口,平緩情緒,湊近蓮生,壓低了聲音:“待會兒你去廚房,讓廚娘煮幾個雞蛋,說給我敷臉,務必要當著那個賀三娘的麵,哭著埋怨大人刻薄我,對了,大人打我也要添油加醋的說出來,說我臉腫的厲害,身上到處是青紫。”
“賀三娘?”
蓮生疑惑道:“有什麼緣故嗎?”
我眉頭微皺:“彆問。”
蓮生自幼在陳硯鬆跟前長大,腦子轉得快,忙道:“您放心吧,奴會把您的話,帶進棺材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