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齡大手一揮,指著門的方向,像趕狗似的趕我,惜字如金:“滾!”
我呆住…怒極,便是當今皇帝,也不曾對我說個滾字,他朱九齡狂什麼狂,我真的想狠狠罵他一頓,可轉而一想,他本就是個不正常的人,我和瘋子計較什麼呢。
想到此,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擰身就走。
“等等。”
朱九齡忽然出聲。
我停下腳步,扭轉過頭:“先生還有指教?”
“既然來了,同我聊幾句吧。”
朱九齡不太自然地乾咳了兩聲,彎腰,用袖子將蔑席上的空酒瓶全都拂走,隨後,伸手勾了件自己的長衫,平鋪在臟了的席子上,拍了拍,示意我過來坐。
我真是被這人弄得一頭霧水,他讓我坐過去,想乾嘛?
聊天?他不是很厭惡商人麼。
為保安全,我並未過去坐,讓阿良給我搬了張椅子,放在朱九齡對麵。
我四平八穩地坐下,笑著問:“先生想聊什麼?”
朱九齡上下盯著我,走過來,站定在我跟前,抬手,想要摘掉我的麵紗。
我頭往後撇了幾分,閃躲過去,笑道:“妾陋顏,恕不能以真容麵對先生。”
“哦。”
朱九齡連連點頭,搓著手,沒強求,但一直在看我。
我心裡一咯噔,這酒瘋子,怕是賊心不死,還想看我的身子吧。
“先生?”
我衝朱九齡打了個響指,笑道:“您不會……在觀察妾吧。”
他沒說話,盯著我的眼睛瞧。
我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亦打量他。
這個男人的皮膚特彆細膩,鼻梁高挺,劍眉入鬢,大抵因連日的放浪,下巴生起些胡茬,還怪好看的,雙眼稍微有些泛紅,睫毛又密又長,眸子是很好看的茶色,眼底並沒有三四十男人的滄桑和世故,很乾淨,像孩子一樣。
我垂眸,躲開他的目光。
“你的眼睛很媚。”
朱九齡忽然開口,淡漠道:“充滿了**……”
“飲食男女,誰沒**。”
我撇撇嘴,翹起二郎腿。
“可還有點哀傷,是一雙有很多故事的眼睛。”
朱九齡多說了句。
“是麼。”
我窩在椅子裡,鼻頭發酸。
我的這雙眼,的確見過無數的生離死彆,高家、麗華…風雪彌漫的十四年婚姻,同李昭的愛恨糾葛,與睦兒的母子分彆……
“脖子和鎖骨很美。”
朱九齡目光下移,鎖在我的胸脯上。
我立馬不自在起來,佯裝扶墜落的發簪,用大袖擋住胸口。
“能脫掉麼?”
朱九齡問,眼裡沒有半分猥褻,他手在半空比劃了下,試圖給我解釋:“就像庖丁解牛那樣,我得看透女人的皮相骨相,就,哎,你能脫下衣裳讓我看看麼?”
“不能。”
我笑著拒絕。
“哦。”
朱九齡顯然有些失望,半蹲下,再次問:“那可以看一下你的手麼?”
“這個可以。”
我伸出雙手,讓他看。
“手雖纖長秀美,但遠沒有身上肌膚那樣細膩,有些糙。”
朱九齡唇角上揚:“還是那句話,這是一雙有故事的手。”
我歪頭淺笑:“先生的手寫字作畫,妾的手得勞作,自然爬滿了歲月的粗糙和故事。”
我淡淡地掃了眼朱九齡,問:“先生一直一個人麼?難道沒想過收個徒弟,繼承衣缽?”
其實,我耐著性子跟這瘋子磨,是想著交下他這個朋友,看能不能求他收我家鯤兒為徒,我心裡一直愧對這孩子,總想找機會補償。
“沒想過。”
朱九齡單膝下跪,頭杵在我手下,試圖透過大袖,看我的胳膊。
我收起手,平放在腿上,坐直了身子,笑著問:“昨兒聽宋媽媽說,先生因做不出畫,這才花重金看女人的?”
“便是能畫的時候,我也喜歡看女人。”
朱九齡一本正經地答。
我暗罵,果然是個老色鬼。
當然,我並未將嘲諷說出來,接著同他套近乎,笑道:“先生的特立獨行倒讓妾想起一個人,榮國公的小兒子謝子風,他言行很像先生呢。”
“是麼。”
朱九齡眼裡閃過抹厭惡,傲慢道:“我曾教過謝子風兩三年,也算是師徒吧,真是個不錯的苗子,隻可惜中了女人的毒,馬上要和個蠢丫頭成親了,所以我和他決裂了,不許他再登我的門,也不許他再提起我。”
“您好像很討厭女人。”
我白了這男人一眼。
“我不討厭女人。”
朱九齡鄙夷一笑:“我隻是討厭用婚姻栓住男人的女人。”
“先生真乃名士之風,恣意瀟灑。”
我笑著恭維,心裡卻暗罵。
怪不得打了一輩子光棍,簡直腦子有病。
“多謝。”
朱九齡莞爾,目光下移,同時身子往後撤,以便能更看清我的腿。
我困得打了個哈切,不禁冷笑:隔著裙子,你能看出個鬼,今兒這一百兩掙得容易,待會兒回去,能多購些胭脂和潤膚膏子的原料。
正在我盤算麗人行生意的當口,忽然看見這男人盯著我蹺起的腳,他什麼都不說,一把將我左腳的鞋脫掉。
“過了啊。”
我有些惱了:“誰許你脫我的鞋了?”
朱九齡痞笑:“昨夜脫了一次,你沒反對,我就當你同意了。”
我竟無法反駁。
忽然,一股報複李昭的念頭升起,我並未動彈,手肘懶懶地撐在椅子欄上,動了下左腳,挑眉一笑:“行,那你看吧,左右我是個寡婦,不怕什麼是非。”
朱九齡盤腿而坐,觀察我的左腳,他果真如方才所說,隻看,不碰。
就在此時,這男人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急切地問:“我、我好像忽然可以畫了,我能在你腳上作畫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