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老遠,我就看見宋媽媽帶著兩個管事等在涼亭邊,她瞧見我後,揮舞著團扇,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麗妹妹,這幾日去哪兒了,怎麼都不見你。”
我往前疾走幾步,客客氣氣地給我的財神爺屈膝見禮,親昵地挽住宋媽媽的胳膊,湊在她耳邊,笑道:“身上來了,疼得慌。”
說罷這話,我簇擁著宋媽媽走進涼亭,扶著她坐下。
“小妹緊趕慢趕,不敢誤了媽媽的貨,這不,全都帶來了。”
我用小香扇指向涼亭外,同時給李少使了個眼色。
李少會意,將手裡的大禮盒提起,放在石桌上,他舌尖輕舔了下唇,手指抹了下鼻下的胡須,將盒子打開,笑道:“我妹子的麗人行做成第一單大生意,這不,她催著我給媽媽獻上厚禮。”
李少用折扇點了點盒中的極品燕窩盞和鹿茸等物,壞笑:“我的娘,趕緊吃了補補,把身子養的白白胖胖,好讓兒子偷偷爬上你的床,孝敬孝敬你。”
“去你娘的。”
宋媽媽揚起團扇,佯裝要打,笑罵:“你這張嘴太壞了,就欠讓朱九齡打。”
李少用掌根揉臉,故意發出嘶嘶的叫聲,呸了口,笑著問:“那瘋子呢?這幾日怎麼聽不見他的動靜了?”
“還說呢。”
宋媽媽斜眼覷我,笑道:“那日他在麗妹妹腳上作畫,腦子忽然通了,說能畫畫了,把自己關在包間裡,關了一下午。晚上時候,教坊司開始經營,咱們朱大師嫌吵著他作畫,又開始發瘋,要把姑娘和貴客們全都趕走。”
“後來呢?”
我輕搖香扇,笑著問。
宋媽媽翻了個白眼:“感情他嫌吵,我們教坊司就得關門停業,順著他?不可能嘛。”
宋媽媽用團扇指著畫舫,噗嗤一笑:“我好說歹說,這才把朱大爺請到了畫舫上,讓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湖心作畫,每日家派人劃小船給他送飯,倒也安生。”
“呦。”
我眉一挑,用小香扇打了下宋媽媽的胳膊,壞笑:“包畫舫?這可不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呀,還是媽媽厲害,比妾身會掙銀子多了。”
“你少貧。”
宋媽媽親昵地擰了下我的胳膊,笑得眉飛色舞:“街麵上都傳開了,你把老朱畫在你腳上的花臨摹下來,當成‘麗人行’的標誌,已經有好些人聞聲去你那兒訂貨了,妹妹這腦子可夠靈的,佩服佩服。”
我隔著麵紗,掩唇輕笑:“那咱們算不算欺負朱大師呀。”
“欺負什麼呀。”
宋媽媽撇撇嘴,挑眉壞笑:“他的銀子幾輩子都花不完,再說了,興許是妹子幫他理清思路,他這才能寫字作畫,不算欺負。”
我倆相視一笑,舉杯,喝了幾盞小酒。
我拍拍手,讓底下人將虞美人和蝶戀花的套盒端上來,放在石桌上,給宋媽媽介紹各種膏子的用法,實實在在地告訴她,這些膏子事先都有人使用過,沒有出現不良反應,這才敢送到教坊司來。
但每個人體質不同,若姑娘們因為用了麗人行膏子,皮膚出現紅腫等問題,麗人行會負責到底的。
宋媽媽是個爽快人,讓管事點好貨後,當即就將剩餘的銀票給我結清,加上之前定金,這筆買賣,我前前後後總共賺了九百兩。
等將生意交割清楚後,宋媽媽讓小廚房做了幾道菜,把李少寄存在教坊司的好酒拿出來,我們三個一起用飯、吃酒。
我撩起麵紗,夾了塊炙羊肉吃,對宋媽媽笑道:“大後天妾身和大哥的酒樓開張,單給媽媽留個包間,您過來品嘗一下?”
“我倒是想去。”
宋媽媽喝了杯酒,搖頭歎道:“後兒燕嬌出門,我得送送她。”
“啊?”
我愣住,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教坊司後門,看見趙燕嬌和她未婚夫說話。
我一邊吃菜,一邊笑著問宋媽媽:“可是五公子把她贖出去了?”
李少聽見我這話,筷子點著桌麵,皺眉道:“應該不是吧,我聽說侯府在準備五公子的婚事,他這時候不太可能贖人,總不能在新奶奶進門前,弄個外室或姨娘吧,老侯爺若是知道,非得把他打死。”
“正是呢。”
宋媽媽用帕子擦了下唇,笑道:“燕嬌前兩日知道五公子婚事了,我怕她難過,做傻事,便一直守在她跟前,誰知這丫頭沒哭沒鬨,每日家照舊彈唱出局子,還讓人去侯府,把她頭先給的金銀首飾要了回來,哎呦,這份好強,真讓人敬佩呢。”
我心裡一陣疼,歎了口氣,問宋媽媽:“您方才說,有人贖走了趙小姐,誰這麼大手筆,這麼大膽子?”
“自然是要了燕嬌白壁之身、刑部員外郎鄒大人嘍。”
宋媽媽衝我眨眨眼,指了下她袖子上繡的梅花。
我明白了,是梅濂。
正在我們說話之際,忽然從前方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抬頭瞧去,從花蔭小徑深處跑來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肌膚勝雪,形容憔悴,正是趙家小姐燕嬌。
她杏眼通紅,似乎哭過,推搡開阻攔她的管事,跑進涼亭,噗通一聲跪下,連連給宋媽媽磕頭。
“娘,我不想離開教坊司,求求您了。”
趙燕嬌緊緊抓住宋媽媽的裙子,哭得聲音都嘶啞了。
“你看你這孩子,多不懂事。”
宋媽媽環視了下我和李少,嗔怪:“娘在見貴客呢,乖,有什麼話咱娘兒倆過會兒說,你回去捯飭一下,傍晚時候鄒大人會過來接你過夜。”
“娘,我真的不能給他當外室。”
趙燕嬌一把擼起袖子,給宋媽媽、我和李少看。
“他就是禽獸,把我往死裡折磨,娘,求您救救女兒。”
我伸長脖子去瞧,心裡一咯噔,趙小姐胳膊上滿是被掐、被咬出來的傷,隱隱還能看見鞭笞過的痕跡。
“李大爺!”
趙燕嬌往後跪爬了幾步,重重地給李少磕頭,轉而,她又爬在我跟前,給我磕頭,哭得眼淚鼻涕直流,哀求:“您就是麗夫人吧,賤妾這幾日聽過您的名頭,你們都是有錢有勢的貴人,求求您了,救一下賤妾吧。”
這樣的趙小姐,讓我想起了當年的如意娘,抓住一切可以活的機會,她可以虛情假意地委身那兩個賤奴,還可以死皮賴臉地巴住梅濂。
我忍住眼淚,佯裝狠心,推開趙燕嬌,無奈道:“哎呦,妾身也隻是個做生意的,實在、實在無能為力啊。”
趙燕嬌眼裡閃過抹失望之色,可還是不放棄,轉而去求李少:“李大爺,您富可敵國,求您把賤妾贖走吧,賤妾後半輩子會給您端茶遞水,來生結草銜環報答您。”
李少看了我一眼,也是沒答應,背轉過身子,削蘋果吃。
“好了燕嬌,彆鬨了!”
宋媽媽有些惱了,拍了下桌子,但她沒發火,默不作聲地逼迫:“你這丫頭怎麼如此不懂事,可見是母親沒教好。你若再這樣鬨,鄒大人知道後肯定會惱,一定會讓人去內獄好好問責你母親,何必呢?咱們得乖,不能禍及家人。”
趙燕嬌聽見這話,絕望地癱坐在地上,一開始隻是小聲哭,後麵嚎啕大哭。
外頭守著的管事、龜奴立馬進來,將她連拖帶拉地帶走了。
很快,涼亭又恢複了安靜。
宋媽媽衝我和李少無奈地笑道:“讓二位見笑了。”
“沒事。”
李少嘩啦一聲打開折扇,笑道:“咱們接著吃吧。”
我笑著提起酒壺,給宋媽媽倒酒:“媽媽消消氣,來,妹子陪您多喝幾杯。”
……
這頓飯,我們三人吃的很高興,後麵叫了個管事湊了一手,打了幾圈馬吊,這才散去。
我搖著小香扇,和李少並排往教坊司外走。
天色已晚,烏雲越積越多,隱隱傳來陣悶雷聲。
我滿腦子都是趙燕嬌,她不幸的遭遇,還有讓人心疼的堅強。
我停下腳步,一把合住小香扇,沉聲道:
“我決定了!”
李少用指甲摳著牙縫,斜眼覷我,笑著問:“決定什麼?”
“我要把趙小姐贖出來!”
我在教坊司的後巷來回踱步,臉漸漸發熱,心跳的極快。
沒錯,趙小姐如今燙手,我若是贖了她,肯定會得罪李昭、梅濂還有大福子,可我沒法眼睜睜看她受折磨。
我要拉她一把。
“這麼著吧。”
我勾勾手,讓李少湊近些,對他低聲道:“今晚趙姑娘要出局子,瞧她身上傷,肯定被梅大人虐打過。待會兒咱們回酒樓,下帖子請梅大人來試吃火鍋,我請,他肯定會來的。”
說到這兒,我給李少飛了個媚眼,笑道:“李哥是場麵上的人,還請您跟宋媽媽斡旋一下,不論她開多高的銀子,咱們都不還價,務必把趙小姐贖出來。”
“你可想好了。”
李少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笑道:“長安公子能容忍你拋頭露麵,可興許不會容忍你和他對著乾。”
“沒事兒。”
我深呼吸了口氣,拍了下胸脯:“天塌下來,我頂著。”
“得嘞。”
李少打了個響指,悄聲壞笑:“其實我早都看出來,你會贖她的,妹子,哥冒著掉腦袋的危險說句實話,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我白了眼這男人,笑了笑,忽然計上心頭,湊近李少,低聲道:“你再給我搞點巴豆,梅濂這小子慣會欺負女人,瞧我今晚不整死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