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備孕
我在四姐家中用過飯後, 這才帶睦兒返家。
冬日的天總是黑得快,街上已經掛起了花燈,夜市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炸麻酥的香味躥進馬車裡, 讓人食指大動。
我抱著睦兒,隔著紗簾, 給他指外頭的亭台樓閣、雜耍的藝人還有五彩旌旗, 這小子高興得小腿兒一伸一縮,胖手手直拍打車壁,嘴裡咿咿呀呀地叫, 同我說話。
越往家走,小巷子就越漆黑安靜。
快到時, 阿善輕叩了下車壁, 低聲道:“夫人, 大門口站著胡馬公公, 瞧著陛下應該來了。”
我一怔,半個來月沒見他, 他終於來了。
我聽見外頭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簾子被人挑開, 是胡馬。
胡馬將拂塵插在腰後,搓熱了手, 衝睦兒張開雙臂, 睦兒見是他的大伴, 忙從我懷裡掙紮開,咯咯笑著爬過去。
“呦, 咱們小木頭吃什麼好的了?又沉了呢。”
胡馬單手抱著孩子, 迅速用大氅將睦兒裹住, 眼裡滿是喜愛。
他衝我見了一禮,扭頭朝小院看去,笑道:“夫人怎麼這般晚才回來,陛下都等了一個時辰了,飯菜也都熱了遍呢。”
說到這兒,胡馬用力眨了下眼,似在暗示什麼,低聲道:“陛下那會兒去張府瞧了下老大人,他……現在不太高興。”
我心裡一咯噔。
張府?
四姐夫下午才同我說,張致庸逗小孫子時摔了一跤,瞧著摔狠了,怕是過不了這個冬天。
……
我忙衝胡馬微微點頭,笑道:“知道了,多謝公公。”
說話間,我踩著腳凳下了馬車,提著琉璃宮燈,率先進了小院。
繞過回廊,進了拱門,抬眼瞧去,院中的燈籠倒是點上了,可上房卻漆黑一片。
冷風吹過來,我猛地打了個哆嗦。
他怎麼不掌燈,睡下了?還是乾坐著等?
也不知怎地,我心裡竟毛毛的,不太想進去,最終深呼了口氣,大步走了上去,將門推開。
四下瞧去,屋裡充斥著股小龍涎香味兒,地龍並未燒,有些冷,黑漆漆一片。
我隱約看見正前方的四方扶手椅上端坐著個男人,他一動不動,一聲不發,不知是在沉默,還是打量我。
“好冷啊。”
我隨意說了句,提著燈籠進屋,斜眼看身處黑暗中的李昭,笑道:“若是知道你來,我今兒就不出去了。”
說話間,我把蠟燭從燈籠裡取出,將桌上的油燈點著,用餘光瞧去,李昭正一眼不錯地盯著我,他頭上戴了二龍搶珠金冠,身上裹著灰鼠大氅,臉色陰沉,可唇角卻勾著抹淺笑,讓人不知他到底是喜是怒。
“陛下用過飯沒?”
我笑著問了句。
“嗯。”
李昭應了聲,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盯著我看,問:“你去哪兒了。”
“上午帶著睦兒去廣雲寺上了香,順道又去三清觀求了個符,要帶他出去透透風,否則總把他關家裡,都快捂成臭寶寶了。”
我將身上的白狐領紅披風解下,搓了下手,捂住發涼的雙臉,笑道:“下午帶著補品,去瞧了下四姐。”
“哦。”
李昭手指輕點著腿麵,又問:“去做什麼了?”
我已經有些不舒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發現自打文薑驛之事過後,他好像變了些……就陰惻惻的,讓人打心底發寒。
“說話、吃飯呀。”
我儘量按捺住不悅,笑著答。
“哦。”
李昭端起手邊的涼茶,抿了口,莞爾淺笑:“你和你四姐夫都說什麼了。”
我一怔。
他果然知道我和孫禦史、八弟說話了。
他真是越發多疑了,其實也能想來,這回勤政殿出了梁元這麼個人,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安心。
莫慌妍華,你得擺清自己的位置,想想貴妃的話,從前怎麼過,今後就怎麼過,麵對李昭,你不能把你們的關係變成後妃君臣,他就是你的男人。
“還能說什麼。”
我白了眼他,將手中的披風隨意扔到椅子上,厭煩道:“不就是曹氏那事。”
“是麼。”
李昭咕噥一笑:“這事朕早有論斷,暫將睦兒中蠱之事按了下來,你仿佛不能同旁人說起。”
“那你讓我怎麼辦!”
我火氣登時起來了,毫不畏懼地直麵他:“自打上月中回長安後,你一次都沒來,我便是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好歹四姐夫年紀大,見識多,我問問他怎麼了,難不成等著我和睦兒再被人害一回?”
說著說著,我就掉淚了。
李昭看著我,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將大氅扯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示意我過去坐。
我橫了眼他,杵在原地不動。
他搖頭笑笑,語氣溫柔了很多:“來嘛,彆像小姑娘似的同朕賭氣了,朕今兒不太高興,說話難免有些衝,你莫要計較。”
我撇撇嘴,扭捏著過去,坐到他腿上。
就像睦兒蜷縮在我懷裡似的,我也蜷縮在他懷裡。
我摟住他脖子,頭枕在他頸窩,貪戀地聞他身上的冷香,扭頭,高聲喊:“雲雀,快端幾個炭盆進來,凍死人了,再把熱水燒上,待會兒陛下要沐浴,對了,被子裡提前把湯婆子放進去,今晚就讓胡馬帶著睦兒睡……”
聽見我這番調度,李昭搖頭笑笑,手自然地摟住我的腰,吻了下我的耳朵,輕聲道:“以後還是彆去寺裡燒香,外頭人多眼雜,萬一什麼歹人害了你們母子,你讓朕以後怎麼辦,管誰要人去。”
哎!
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委屈地”像個挨父親訓斥的小丫頭,嘟囔了句:“今兒初一嘛,我就想給你們父子倆去求道平安符。”
說話間,我忙從懷裡掏出兩隻疊成三角的黃紙,衝他笑道:“這個是睦兒的,這個是你的。”
“對朕這麼好啊,風和先生在此多謝夫人了。”
李昭手指刮了下我的鼻梁,歎了口氣,柔聲道:“你同孫禦史說起睦兒的事,他怎麼給你出主意的,同朕說說。”
“他讓我彆擔心。”
我拽走李昭腰間係的香囊,將平安符裝進去,笑道:“這回出這事,我真的怕得緊,回來後好幾晚都做噩夢、睡不著,四姐夫叫我甭怕,再怎麼說,我後頭站著他、左良傅……”
說到這兒,我捏住他高挺的鼻梁,輕輕搖:“還有你呢。”
“是啊,還有朕呢。”
忽然,李昭像想起什麼,眸中閃過抹狠厲,可很快恢複如常,對我笑道:“放心妍妍,朕絕不會再讓你們母子出事的。”
至此,我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我的狗東西回來了。
我用力推開他,坐直了身子,撇撇嘴:“你就騙人吧。”
“你不相信?”
李昭皺眉。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