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產子
滾?
相處快三年, 共育有三個孩子,我與他吵過、鬨過和歡愛過,他也曾氣恨過, 但從不未對我說過“滾”這個字。
不知怎地, 我忽然想起了素卿,這才過了多久,我就變成了她。
我低下頭,一口悶氣上不來也下不去,抬眸望向李昭,而他此時正憤怒地瞪著我。
我抿唇, 強咧出個笑,屈膝給他行了個禮。
李昭一怔,臉色稍緩,可懷裡的李璋正抽搐犯病, 他的煩躁仿佛更盛了, 什麼話都沒說,衝我連擺了幾下手, 示意我趕緊走。
“那臣妾這就告退了。”
我再次給他行了一禮,帶著秦嬤嬤和雲雀等人快步走出萃雪閣。
其實,我很不喜歡在他跟前自稱臣妾, 一些重要場合沒辦法, 我肯定會守著規矩這般自稱, 可如此不情願的情況, 還是頭一遭。
怎麼就那麼委屈呢。
……
出了萃雪閣後, 我肚子的陣痛也減輕許多, 重陽宴會眼瞧著是不適合參加了, 我便讓人去把軟轎抬來, 準備出宮。
我手撐著後腰,由雲雀和秦嬤嬤攙扶著,慢慢地行在悠靜的長街,時不時有一行宮女抱著菊花盆經過,恭敬地給我行禮問安。
寒涼秋風陣陣吹來,卷起地上如月牙般的殘菊花瓣。
“娘娘受委屈了。”
秦嬤嬤摩挲著我的胳膊,扭頭,讓後麵的侍女、太監們腳步慢些,彆跟太近,她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勸道:“老奴說句實話,齊王殿下那點子鬼蜮伎倆,誰看不透呢?陛下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隻是逢著皇子病發,一則他心裡著急,二則陛下同娘娘親近,覺著嘴裡吆喝您幾句來安撫齊王殿下,想來您通情達理,不在乎這些。”
“嗯。”
我鼻頭發酸,強忍住淚,淒然一笑:“雖說我不能像孩子似的胡攪蠻纏,可我如今肚子這麼大了,他……”
我沒再說下去,深呼吸了口氣,歎道:“民間有句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升鬥小民過日子尚且閒氣不斷,更何況皇家,如嬤嬤所說,李璋心思誰不清楚?症結在於陛下願不願意清楚,阿家翁難做,我今日受點委屈沒什麼,隻希望他日後對我的孩子們一碗水端平就好。”
言及此,我扭頭看了眼後麵的睦兒,這小子懷裡抱著心愛的小木馬,正興高采烈地給乳娘背剛學會的詩,完全忘了剛才還怒氣衝衝地給他爹爹告狀。
“唉。”
我隻感覺頭痛得緊,忍不住抱怨:“李璋那孩子這般怨恨我,日後指不定要怎麼算計我們母子,希望陛下能好好管教他,讓他分清楚是非對錯。”
秦嬤嬤再次往後看了眼,湊近我,低聲道:“娘娘何必擔憂齊王管教之事,人家自有陛下和袁大相公操心,老奴鬥膽問一句娘娘,您可知咱們方才從哪裡出來的?”
“萃雪閣。”
我眉頭微皺:“聽說是先帝寵妃徐昭容生前住在那裡。”
我扭頭看向秦嬤嬤,這婦人此時倒是鎮靜。
秦嬤嬤在勤政殿待了大半輩子,共服侍過兩位皇帝,到我府裡後,一開始我還不是很信任她,因顧著李昭的麵子,給了她後廚和管教一二等大丫頭們之權,後麵孫禦史家的大太太來鬨事,我瞧見她處事麻利、進退有度,便讓她近跟前侍奉。
“嬤嬤是宮裡的老人了,素來見多識廣,還請您指點一二。”
“娘娘折煞老奴了。”
秦嬤嬤再次往後看了番,確定後頭的宮人們離得稍遠,這才低聲道:“當年的徐昭容相貌昳麗,先帝對她是無比的寵愛,連帶著偏寵她的兒子李典,老奴記得李典十歲上就被先帝封為晉王。先帝如此偏心厚待,滋長了晉王的驕慢和野心,後晉王更是生出與先太子爭奪儲位的念頭……先帝雖厚愛晉王,可一旦涉及皇位,最後還不是痛殺愛子。依老奴看,您以後更得謹慎教養睦兒,至於齊王殿下,他今日殘忍對待一隻無辜鳥兒,來日怕是更暴戾,這彆扭性子怕是難擺正了。您今日做法就極對,一言不發就是以退為進,等陛下明白過來後,會更看重您的。”
“嬤嬤是明白人哪,您真懂妍華。”
我反握住秦嬤嬤的手,來回地摩挲,苦笑:“我還能怎樣呢?當著眾人揭發一個病人的歹毒險惡?仗著盛寵就欺負沒娘的孩子?這種時候越吵越沒道理,我沒錯反而會變成有錯。”
說到這兒,我頓了頓,低聲囑咐秦嬤嬤:“我身子有些不適,就先回府了,你留在萃雪宮,瞅個機會把事情原委告訴陛下。”
“是。”
秦嬤嬤忙頷首點頭:“請娘娘放心。”
……
*
上午還碧空萬裡,這會兒忽然烏雲密布起來。
天灰沉沉的,正如我此時的心,不安失落得很。
馬車行在繁鬨的街上,而今正值重陽佳節,天上添了幾點愁雨,又是一個鬥花作詩的好日子。
我懶懶地歪在軟靠裡,雙腿伸直了,胳膊撐在車壁上,看路兩旁的煙火長安發呆,雲雀和睦兒此時坐在前邊,兩個鬼靈精正抓子兒玩,睦兒“輸了”,不服氣地從雲雀手裡蠻橫地搶走荔枝,還嘟著嘴“哼”了聲,仿佛嫌棄雲雀這麼大的人,都不讓他一個小孩子。
“娘親。”
睦兒手巴住車壁,搖搖晃晃地站起,朝我走來,小手抓住我肩膀,撒嬌:“娘親陪小木頭玩嘛。”
“乖,去找雲雀。”
我幫兒子將衣裳往下扽了扽,輕拍了下他的小屁股,柔聲道:“娘現在不太舒服,真的不能跟你玩耍。”
“好。”
睦兒小臉閃過抹失望,剛準備走,仿佛記起什麼似的,兩隻小手手捂住臉,忽然鬆開,對我甜甜一笑:“喵~”
我知道,他在逗我笑,跟我玩躲貓貓。
我也學他,手掌擋住臉,然後撤開,眨著眼對他笑:“喵嗚~喵嗚~”
“來,娘抱抱。”
我將睦兒攬在懷裡,重重地親了口他柔嫩的臉蛋兒,瞬間淚如雨下。
這是我生的孩子,從我身上掉下的肉,這麼小就屢屢維護我,我不開心了,還會哄我。
我反複地親著他的小腦袋,循循善誘:“咱們是懂禮的好孩子,以後不能說臟話,李璋是你哥哥,更不能凶巴巴地罵他,好不好?”
睦兒似懂非懂地點頭。
我換了種他能聽明白的方式,柔聲道:“以後彆提吃鳥鳥,也不能罵彆人小畜生,好不好?娘不喜歡。”
睦兒吃著小手手,倚在我身側,委屈巴巴地點頭,手摸著我的臉:“木頭不罵人了,娘不哭不哭。”
“對,這才是娘的好寶寶。”
我又親了下他的小臉,忽然一怔,我哭了?
我手附上臉,指尖觸到一片冰涼……哎,怎麼忽然就哭了呢。
忽然,肚子又開始痛。
我拳頭不禁緊緊攥住,忙囑咐雲雀:“去,快去將杜老請到府裡,我不太舒服。”
“娘娘怎麼了?”
雲雀跪爬到我跟前,從側邊扶住我,緊張道:“這是要生了麼?可還不到日子啊,是又動胎氣了麼?奴這就讓人去請胡太醫。”
“什麼胡太醫。”
我被肚子弄得心煩:“我要的是杜朝義杜老,除了他我誰都不信的,你趕緊差人去請他。”
“那個……”
雲雀眼神閃躲,吞吞吐吐的。
“怎麼了?”
我一把抓住雲雀的胳膊,緊張登時加重了幾分,肚子也隨之疼了幾分,質問:“杜老出什麼事了?”
雲雀強咧出個笑:“能出什麼事啊,就是年紀大了貪杯,前兒喝醉了摔了一跤,正臥病在床呢,奴不敢驚擾娘娘,想著胡太醫從前也為您診治過,醫術不錯的。”
“你從沒在我跟前說過謊。”
我手上的力氣大了些,將雲雀捏得吃痛,這丫頭疼得輕哼了聲。
“奴說的就是實話啊。”
雲雀雖堅持著,可眼裡閃過抹不安。
“那行。”
我丟開她,深呼了口氣,平緩陣痛:“掉頭,本宮親自去杜家瞧瞧,杜老對本宮有再造之恩,對睦兒更是活命的恩人,他老人家不適,本宮理當去探望他老人家的。”
“娘娘,咱們彆去了吧,算奴求您了。”
雲雀已經帶了哭腔,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
“你起開。”
我一把推開雲雀,作勢要下馬車,氣道:“都不給本宮說實話,本宮隻有自己去看。”
“他重傷昏迷了!”
雲雀驚懼之下,脫口而出。
說出這話,這丫頭就後悔了,忙用手捂住嘴。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