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說過不體麵的話,可從沒想害過睦兒啊,”
鄭貴妃鼻頭已經哭紅,極力為自己辯解。
“你是不會害睦兒,你想撫養睦兒!”
李昭猛地掐住鄭貴妃的脖子,他骨結發白,明顯在用力。
“睦兒是朕與心愛之人的孩子,又得朕偏愛,撫養在身邊數月,旁人怎能不眼熱心恨!”
李昭拍著鄭落雲的側臉,咬牙發狠:“當日睦兒出生時,不僅有漫天紅霞的天象,還有市井牡丹花儘開的異端,更有民屋發掘出上古竹書的祥瑞,人都道這孩子是個有來頭的,朕開始時也這麼覺得,可朕忽略了一件事,古書有雲‘天子失官,學在四夷’,你母家羊氏前朝時就掌握著京都各處古墓所在的位置,羊家世代為太史公,拿出古物偽造一個墓穴不是難事。這事朕私下查閱史書,又百般與你表哥羊羽棠說話才推測出的,你為睦兒製造祥瑞什麼意思,嗯?你壓根看不上李鈺,從頭到尾你看重的是睦兒,對不對!”
聽到這話,我口半張開,楞得久久不能回神。
“這、這……”
鄭貴妃也癡楞住,喉嚨滾動,咽了口唾沫。
饒是到了這種地步,她仍舊冷靜,為自己爭辯:“臣妾沒有,古墓這事臣妾也不清楚,怕是要、要問舅父,興許重見天日時正巧撞上睦兒出生,也未可知!”
“你舅舅早死了,上哪兒拷問他!”
李昭抓住鄭貴妃的發髻,將女人的頭往後拉,雙眼微眯,冷笑數聲:“你謀算的好啊,站乾岸,添柴火,攛掇著張氏和曹氏內鬥,梁元究竟是不是你殺的?那個自儘的接生婆子是不是你安插在妍妍跟前的?杜老遇襲是不是你做的?是啊,妍妍若是死了,你當皇後就順當了,一下子連兒子都有了,怎麼,你下一步就想謀害朕麼?朕把你的胃口越喂越大,在朝堂北疆出風頭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你就這麼想當武則天!”
忽然,雙生子齊哭,而我也被李昭嚇到了,身子不由得往後縮。
倒不是我為鄭貴妃說話,他說的這些事,其實全都是猜測。
若是有真憑實據,他早都發作了,何苦今晚屢屢試探。
哪知貴妃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聰敏之人,不上他的當,他惱羞成怒了。
我搖搖頭,飄到他跟前,挽住他的胳膊,想要將他往起拉。
奈何人鬼殊途,我並不能動他分毫。
“昭啊。”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的女人皆沒有好下場,她們都算計你,可你又何嘗沒有謀算她們,當昨夜你看到妍華的真心時,你手足無措了,那些燙心的話你承受不了,所以你一夜白頭。”
忽然,我瞧見李昭鬆開了鄭落雲。
他站直了身子,一點點往後退,退到炕邊,淡漠地瞅了眼雙生子,沒搭理他們的啼哭,雙臂環抱住,冷冷地注視著鄭落雲,道:“說啊,到底是不是你在背後謀算妍華!謀算朕!”
“臣妾沒有!”
鄭貴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圓潤的臉上全是冷汗,她伸出三根手指:“臣妾對天發毒誓,”
“少來!”
李昭直接打斷,不屑道:“你的毒誓還少?你這樣的女人會相信神鬼報應?”
鄭貴妃一怔,慌得左右亂看,身子前傾,也是豁出去了:“臣妾願一死以證清白。”
我登時懵了,怎麼都走到這步了。
好歹這麼多年的情分,李昭雖然懷疑,不至於把枕邊人逼死吧。
哪知,我還是猜錯了。
李昭篾笑了幾聲,從炕桌的小抽屜裡取出瓶巴掌般大小的墨綠瓷瓶。
他大步行過去,彎腰將小瓷瓶放在鄭貴妃腿邊,麵無表情地看著貴妃,道:“行,朕便給你這個機會證明自己,喝吧。”
我猛地推了把李昭:“你瘋了嗎?毫無證據逼殺貴妃,你讓群臣如何看你?”
我低頭朝貴妃看去。
她仿佛不相信似的看著李昭,怔怔地笑了:“原來皇帝的女人和皇帝愛的女人,果真不一樣。”
“你少把事往她身上扯。”
李昭居高臨下地看著貴妃:“你隻要敢喝掉這瓶鴆毒,朕就相信你。”
鄭貴妃淒然一笑,她手在顫動,伸向那瓶毒。
忽然,跪在一旁的胡馬飛撲過來,他將那小瓷瓶強行從鄭貴妃手裡搶走,連連磕頭哀求:“陛下,求陛下開恩哪。當初您因張達亨之事,也曾逼迫元妃娘娘飲過毒,雖說您後頭反悔,讓老奴把毒撤換了,可這事就像一根刺,紮在您和元妃娘娘心頭。老奴今兒就算死也要說一句,您今日若是賜死貴妃娘娘,來日必定會後悔,屆時您又該如何自處哪!”
“滾!”
李昭一腳踹開胡馬,喝罵:“你為何要替她說話,怎麼,就跟當日張韻微在勤政殿指控的那樣,是你一手提拔梁元進勤政殿的,你是不是和鄭貴妃勾結,暗命梁元毒害睦兒!”
“老奴、老奴沒有啊。”
胡馬此時也慌了。
“那你也喝鴆毒給朕瞧瞧。”
李昭的臉越發扭曲,雙眸危險眯住,冷笑:“你讓朕瞧瞧你到底有多忠心,喝,喝啊。”
我被李昭這近乎瘋癲的舉動嚇得頭皮陣陣發麻。
他以前一直冷靜沉穩,從沒像現在這樣冷酷狠厲,他怎麼啊。
就在此時,我聽見炕上那邊傳來一聲男孩兒的哼唧聲。
扭頭瞧去,睦兒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他委屈巴巴地坐在炕上,看著屋裡發生的一切,忽然爬到炕邊,靈巧地抓住被子,呲溜一聲滑下地。
這小子顫巍巍地起身,赤腳跑到李昭跟前,似懂非懂地踢了腳李昭,小胳膊張開,護在胡馬身前,有模有樣地氣道:“爹爹壞,不許欺負大伴。”
說到這兒,睦兒轉身看向鄭貴妃,小胖手抬起,抹去貴妃臉上的淚,奶聲奶氣地哄:“不哭不哭。”
胡馬瞬間淚如雨下,一把從後麵抱住睦兒,手捂住睦兒的嘴,連聲哄:“噓,彆說話!”
“好啊。”
李昭拊掌,身子虛弱地左搖右晃,死盯著他麵前的兩大一小的三個人,怒斥:“你們都是厲害人哪,竟背著朕給朕的兒子教怎麼忤逆生父!逆子,狂悖!”
“陛下,老奴從未這般教過小木頭,他還不到兩歲,能懂什麼,您不能遷怒在他身上哪!”
胡馬鬆開睦兒,爬到李昭腳邊,抓住李昭的下裳哀聲道:“求陛下明鑒,老奴也願一死,以證清白!”
瘋了,全都瘋了。
我飄到前麵,張開雙臂當住李昭,衝他吼:“你真要把所有人逼死才甘心?還是你打算讓大家都給我殉葬才滿意?昭,你醒醒啊,你不是是非不分的暴君。”
正在此時,我聽見外頭傳來陣雜亂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我就看見西窗外多出幾個黑影,秦嬤嬤熟悉的聲音緊接著就傳來。
“啟稟陛下,杜老先生醒了!”
秦嬤嬤顯然有些興奮,舌頭都打結了:“老、老先生方才服了藥,他能診脈、能說話,哎呦,總之老爺子醒了,讓人趕緊將他抬到這邊來,他要給娘娘醫治!”
我被這忽然傳來的喜訊弄得不知所措,扭頭看向李昭,他臉上的猙獰漸漸褪去,素日裡的溫和平穩逐漸回來。
“好、好!”
李昭淚眼朦朧,癡愣了好一會兒才醒來,他連說了兩個好字,俯身一把將睦兒抱起來,狠狠地親了口,喜極而泣:“聽見了嗎?你娘有救!”
說到這兒,李昭一腳將地上的那瓶毒酒踢遠,笑著吩咐胡馬:“快幫朕穿鞋,朕要親自去接杜老,那個……”
他看向鄭貴妃,笑道:“你先回宮吧,既病了,朕待會兒派個太醫去給你瞧瞧,秋雨寒涼,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