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此,我掩唇輕笑,十年前厚待李鈺這招,今日見效了。
海明路不依不饒,斜眼瞅了下李鈺,笑道:“鄭貴妃也曾悉心撫育過郡王爺,且當年三王之亂時,鄭貴妃娘娘勞苦功高……”
武安公直接打斷海明路的話,大手一揮,下巴上的花白胡須跟著顫了幾顫:“女人家,過於插手政事頗有牝雞司晨之嫌,史上出了個呂後和武則天,還嫌不夠麼。”
海明路淡淡一笑:“既然鄭貴妃不合適,而元妃乃罪臣之後,臣提議,可以另選個身份尊貴的高門貴女為後。”
李昭厭煩地剜了眼海明路,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袁文清,笑著問:“首輔,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袁文清,尤其是海明路,他多年來和袁文清私交甚好,忙衝首輔微微搖頭。
袁文清垂眸細思了片刻,望向睦兒,輕歎了口氣,起身行到殿中,躬身行了一禮,朗聲道:“臣以為,元妃娘娘若立為繼後,後宮前朝皆寧,於社稷有利。”
袁首輔一出言,餘下的臣子,譬如大理寺卿、各部員外郎等中下層官員,紛紛附議。
聽見此,我鬆了口氣。
於儲君,看來袁文清並未偏私,終究是選擇了睦兒。
李昭莞爾,隨手將一本章奏仍在案桌上,掃了圈眾人,笑道:“既然眾愛卿多認為元妃當為後,那便這麼定了,封後之事,交禮部去辦。”
說罷這話,李昭從龍椅上起來,大步朝小門這邊走來。
我心咚咚直跳,他沒說散朝,來這裡乾嘛?
應該說,他想找我乾嘛?
我臉有些發燒,情不自禁地往後撤了兩步,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邊推開。
我立馬抬頭,正好與李昭四目相對。
他衝我莞爾淺笑,一如二十六年前那個懵懂口吃的少年,在接過我茶包時,笑得簡單又青澀。
“來,皇後。”
李昭朝我伸出手,柔聲喚我。
莫名,我鼻頭就發酸了。
正當我手觸向他時,勤政殿忽然出現一陣騷動。
我和李昭同時朝前看去,原來鎮國公李璋竟來了,我不禁皺眉,他怎會來?而李璋身後跟著個穿著太監衣裳的男子,個頭甚高,雖低著頭,但仍能看出容貌甚美,仿佛是……福寶,梅鑒容?這小子又怎會來?!
我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時梅鑒容和張韻微等人的口供,皆說福寶未與李璋接觸,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李昭臉色立馬陰沉下來,轉身行到龍椅跟前,瞪著李璋,按捺住憤怒:“你來做甚!誰這麼大膽子放你入宮!”
此時,殿外已經跪下好幾個衛軍,皆驚恐地頭如蒜倒:“回陛下,是、是國公爺他強闖……”
李昭剜了眼那幾個衛軍,正要開口說話,李璋先一步拉著梅鑒容上前來,毫不畏懼地仰頭望向皇帝,冷笑著問:
“陛下這是要封那個女人為後?”
話音剛落,睦兒兩指指向李璋門麵,怒喝道:“你嘴裡不乾不淨說什麼,這裡哪有你站的地兒,滾!”
李璋白了眼睦兒,雙手抱拳,原地轉了一圈,掃視諸朝臣,義正言辭道:“自古立賢為後,上麵那個女人惡毒如蛇蠍,如何配為後?”
緊接著,李璋給梅鑒容使了個眼色。
梅鑒容會意,立馬要開口。
而站在一旁的梅濂見長子這般,急得臉色煞白,立馬要用笏板去砸梅鑒容,咬牙怒喝:“你若是敢在此說一個字,老子打死你。”
梅鑒容怨毒地剜了眼梅濂,獰笑數聲,一邊躲避,一邊瘋了似的吼:“高妍華二十幾前為了從死牢逃出來,毒殺親妹妹高麗華,強占被富商買去的名額,她在路上被賣入勾欄為妓,後勾結我父梅濂,毒殺富商全家,搶劫官銀,落草為寇,改名為如意,潛逃至丹陽縣數年。”
梅鑒容眼睛猩紅,恨道:“她嫁給我父後不守婦道,與當地縣令發生苟且,嫉妒我母親劉氏有孕,毒殺我母和她腹中之子,這種毒如蛇蠍的女人怎配為後!”
我的頭嗡地一聲,臉就像被人打了無數個耳光似的,明白了,福寶哪裡是想高攀公主得到前程,分明就是暗中和李璋勾結,就等著今日,為母親報仇!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人這般揭短,此時,底下朝臣已經炸開。
梅濂逮住他兒子,竟在勤政殿與福寶廝打開來,而李璋雙臂環抱住,仰頭望著我和李昭冷笑。
“逆子!”
李昭拳頭緊緊攥住,咬牙切齒地就要往下走。
忽然,他腳底一踉蹌,手扶住頭,咕噥一聲吐了口血,竟被氣得軟軟暈倒。
我哪裡還顧得上與李璋和梅鑒容計較,下意識跑出去接住他,趕忙讓胡馬和蔡居把他往偏殿抬去,快把太醫宣來!
扭頭看去,底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朝臣紛紛側目,對著我小聲議論,又從頭到腳打量梅濂,仿佛在說皇後怎麼會是妓?又怎會是梅尚書的妻子?皇帝怎會奪人發妻?梅尚書如此平步青雲,安知不是借著皇後這股東風!
饒是過去這二十幾年我經曆過大風大浪,此時也有些慌亂,更多的是難堪,仿佛自己被人當街扒光了衣裳後,又被人指指點點。
我從來不怕被羞辱,我怕的是,李昭和睦兒遭人非議。
“都給我閉嘴!”
睦兒暴喝一聲,他這會兒身子氣得發顫,一把拉開正在掐梅鑒容脖子的梅濂,一個窩心腳上去,就將梅鑒容踹得後飛,咚地一聲砸到了門上,吐了口血,生生暈過去。
轉而,睦兒扭頭,怒瞪向被兵部尚書護在身後的李璋。
而李璋唇角咧出抹惡毒的嘲笑,麵上一派的洋洋得意。
這時,袁文清察覺到情勢不妙,試圖上來調解,橫在睦兒和李璋之間,皺眉道:“陛下昏迷,二位皇子不可在勤政殿動手,一切等陛下醒來後再作決斷。”
睦兒這次倒是沒有出言挖苦首輔,一把拽開袁文清和海明路,他雙眼微微眯住,緊盯著李璋,冷聲道:“有種就再說一次。”
李璋絲毫不懼這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弟弟,麵上的嘲弄更濃了,斜眼看了眼我,直麵睦兒,傲慢道:“你,毒婦賤人之子,怎配在孤麵前說話。”
我擔心睦兒被這小子激怒,做出當眾殺人之事。
誰知睦兒瞪著李璋,上下打量他哥哥,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中往出蹦:“你,淫.娃蕩.婦之子!怎配在本王麵前囂張。”
果然,睦兒這話瞬間激怒了李璋。
而此時,悶雷一聲接著一聲,暴雨傾盆而至,正如十幾年前廢後那天一樣。
李璋像想起什麼似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生生抽搐了幾下,一把抓住睦兒的衣襟:“你胡說!”
“哼!”
睦兒手臂一把揮開孱弱的李璋,同時,一個大耳刮子就打了過去,這小子素來心黑手狠,當即就將李璋給打得口鼻出血,摔倒在地。
睦兒並未慌,先是環視了圈眾人,冷聲道:“眾所周知,我母親多年前雖下過內獄,可為何太妃所救,在太妃跟前做了十多年婢女,清清白白的,根本沒有什麼嫁人一事,相反,梅鑒容私通蘿茵公主,被梅尚書施以宮刑,此人心懷怨懟,故意勾結鎮國公汙蔑皇後和尚書,罪大惡極,立馬將梅鑒容給本王押入詔獄,等陛下發落。”
緊接著,睦兒不慌不忙地走到李璋麵前,腳踩住李璋的脖子,不讓李璋發出一點聲音,他眼裡含著怒,瞪著李璋,喝道:“你娘是因為什麼被廢的,你忘了?來,本王幫你回憶回憶。”
睦兒給孫儲心和武安公使了個眼色,示意二人拉住海明路和袁文清,他仰頭,看著眾朝臣,高聲道:“眾位,廢後張素卿妒忌我母親有孕,當年屢屢加害我,除此之外,她還做出穢亂後宮的勾當,鳳翔二十三年十月,張素卿得知宮中管事太監秦林有個孿生兄弟秦望,這賤婦不甘寂寞,借著歸寧之機讓秦氏兄弟互換,與秦望在坤寧宮顛鸞倒鳳,甚至還弄出個孩子。”
這時,李璋臉窘得通紅,想要替他母親辯解,奈何被睦兒轄製得死死的,發不出聲,又站不起來,隻能恨得又抓又撓睦兒的小腿。
睦兒冷笑數聲,接著道:“開平元年三月,張素卿兄長張達齊得知此事,幫淫/婦殺了秦氏兄弟,開平二年六月,勤政殿商議廢後,陛下當時顧念著長子李璋的顏麵,未曾將此事公之於眾。”
睦兒環視了圈眾人,目光依次掃過幾位尚書:“當時勤政殿有肅王、何太妃、鄭貴妃,袁文清、姚瑞、梅濂、海明路等,證據確鑿,淫.婦親口承認穢亂後宮,怎麼,才十多年,你們就忘了?”
緊接著,睦兒像踩螞蟻似的,腳用力碾了幾下李璋的脖子,腳背扇了下李璋的側臉,朝外頭的衛軍喝道:“來人,給本王將這滿口謊話的淫.娃蕩.婦之子看好了,待陛下醒後發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