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飯到一半的時候, 雨已經停了,等到馬車行駛到山下,已經沒了雨。
空氣被這一場小雨滌蕩一清, 山林之間的長青樹木都露出了原本的翠色。
拾級而上, 偶爾一陣風吹過,把葉片上的雨水拂落,宛若是又開始下雨了。
等到距離山頂近了, 就可以聽到嫋嫋的佛音, 空山佛音, 讓焦急的閔寶彤心情都安定了不少。
有挑扁擔的僧人下山,相互見了禮, 僧人繼續下山。
這樣的雨天,幾乎沒有善男信女會在下午訪山,僧人們卻發現, 今兒是個例外,山腰遇到了一行人,山腳下還有一行人。
這山腳下的人正是梁公公等人。
“乾爹, 我背您上去。”汪遊弓著腰,對梁公公說道。
“不必。”梁公公說道,他自然地把手搭在汪遊的手背上。
“難得活動筋骨,我也許久沒有爬山了。”
汪遊說道:“乾爹得了空,兒子陪著乾爹來爬山。”
“我這把老骨頭了, 哪兒還能常爬山?”梁公公失笑著說道。
他是個閹人, 少了?胯?下的一塊肉, 身子總是不如尋常男子健碩。
“隻要滋補上來了就好了。”汪遊說道。
提到了滋補, 汪遊來了勁兒,“上次聽太醫說紅景天配蟲草最為養生, 昌平商行的主家正好送來了一些,還送了世家的養生方子,兒子晚些時候拿給太醫看一看,若是好的話,乾爹吃著補身子,秋冬是最適合滋補的時節,等到來年開了春,乾爹的身子肯定比兒子還健碩。”
“莊家他們哪兒來的世家方子。倒是稀罕得很,從哪個落魄世家那裡弄來的?”
“說不上落魄,就是人丁稀少,最近還出了事,您說巧不巧,就是前麵那戶人家的。”
梁公公當即愣住了,“喬家?喬禦史家?”
他往上台階上看,雖說停了雨,山間還是縈著白霧,看不清先前走的那一批人。
梁公公詢問:“莊家怎麼和喬家扯上了乾係?
“這事原先兒子也納悶,後來才知道是因為莊家當年收養了長青世子,先前沒有往來,現在走動了起來。”
梁公公隻是一時忘了莊家的事情,現在經過汪遊提醒想起來了,微微頷首:“喬家是誰想要見我?”
“是世子妃。”
“嗯,先見你再見我?罷了,也不用這樣繞來繞去。”梁公公心知喬宜貞是想要見自己,直接說道,“回頭你就聯係莊家的人,到時候直接去我那裡說說話。”
“是。”
再往上走,梁公公他們也聽到了嫋嫋佛音,梁公公不由得感慨:“你不知道,我過去是常來這福雲寺,後來換了住持,換成了現在的印塵大師,我就再沒過來了。以前的那位大師是印塵的師父,法號遇安。”
汪遊說道:“原先的那位大師,兒子不曾聽聞過,隻知道現在的印塵大師佛法高深。”
梁公公看著汪遊,想著乾兒子到底不是京都人,雖然已經儘力去收集京都裡的舊事,到底有查得不周全的。
汪遊原本不是京都人,祖傳的家產被搶走不說,對方連帶摔了他的老母,汪遊掏空銀子醫治娘親,結果母親還是走了,因為家貧妻子也不告而彆,他是帶著孩子來找妻子的,結果那婦人羞辱他不說,還讓人打了汪遊一頓,汪遊心中幽憤,隻能摟著兒子絕望大哭。
梁公公坐在馬車裡,看到了這一幕,就順口與“慫不倒”交代了一聲,“也怪可憐的,眼裡頭死氣沉沉的,宋府尹,你去看看遇到了什麼難事,彆逼著著人帶著孩子死。”
汪遊抱著兒子的模樣,讓梁公公想到了當年他爹,對汪遊心軟了一分。
隻因為梁公公的一句話,“慫不倒”把汪遊的祖宗八輩都給查了,發現根由是被人霸占了祖產,於是判定那人還給了他家祖傳的寶貝,還賠了一大筆銀子,足夠他這輩子衣食無憂。
汪遊是個實誠人,每天帶著孩子去給梁公公府上送東西,這也讓梁公公見了他一麵。
汪遊好不容易得到了機會見到了梁公公,立即哐當當地給對方磕頭,更是讓自己一團大的孩子喊梁公公乾爹。
梁公公表情冷了下來,這宮裡宮外想要做他乾兒子的可一大把,哪兒輪得上汪遊?
“你讓一個孩子認我做乾爹做什麼?難道是因為我沒根,想著我百年之後,把累積下來的寶貝都誆到手?”
梁公公平時在外都刻意放粗聲音,不讓人察覺他是個閹人,頭一遭被刺激得聲音陰柔尖細。
汪遊急得背上出了毛汗,磕頭把腦袋都磕出了血,更是口中道,“小人不敢,就是想著公公倘若是百年也要有個燒紙人,要不這孩子就您養著,不算汪家人,我、我晚點就走!”
他心裡頭到底舍不得兒子,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抓,最終還是堅定把兒子推向梁公公。
梁公公見著汪遊的模樣,覺得自己不算走眼,此人性子憨厚淳樸。讓人查了汪遊的底細,最終把他收為了乾兒子。
汪遊本來是質樸的漢子,被梁公公認作了乾兒子,霎時間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他生怕自己給梁公公添亂,主動跟著管事去學人情世故。
幾年下來,汪遊從過去的駑鈍,成了現在的頭發絲都透露出精乾的人物。
汪遊精乾了,在梁公公麵前還是俯小狀。
梁公公一邊走一邊說。
他們兩人先是說到了喬禦史,梁公公心知道喬禦史是因為琮州之事入獄,後說到遇安大師,當年屢屢拜會遇安大師,也是因為琮州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