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鬨了, 上一瞬茶樓還在開盤口,討論是不是商成春殺人,到了下一瞬就知道鄒家夫妻已經同意開棺驗屍。
如今大齊朝開了海禁, 還有不少番邦人來朝,整個大齊呈現中興之勢,不少老人常感慨:規矩變了,天變了。
但是規矩再變, 喜喪等儀式卻不曾削減, 前者是為了讓人看到自家的體麵, 後者是讓其他人看到自家對死者的敬重。
開棺驗屍這四個字分量太重, 最關鍵的是,這屍體還不是男屍,是一具貴夫人的屍首。要被仵作赤條條地解開衣襟, 渾身上下都看個精光,那怎麼好?
你說不是剛死,下葬有一段時間了,隻怕已經成了骷髏?
那也是大大不體麵, 打攪了亡靈, 打攪了貴夫人的安息。
鄒家為什麼會同意開棺驗屍?!怎麼能同意?!
整個京都都被這個消息大大撼動了,不少人都想要從大理寺官署打聽更多的消息, 為什麼會開棺驗屍, 開棺驗屍能夠驗出什麼?
喬宜貞被池蘊之擁入到懷中的時候, 也在問這件事。
池蘊之:“大理寺有最好的仵作,他最大的本事是讓死人說話。”
喬宜貞驚悚地看著池蘊之,而後者親了親她的唇, 含笑解釋說道:“不是真的說話,這是引用他的話罷了, 他的意思是,死亡前的訊息都會留在死者身上,而且越是像殺人慣犯,就越愛做一些多餘的事情,從死者的屍體上窺見一二。”
“嚇了我一跳。”喬宜貞說道,“若是到現在都已經腐爛成骷髏了,那還怎麼說話?”
池蘊之把頭埋在對方頸窩,含笑說道:“是為夫的錯,沒有把話說清楚,夫人與我想的一樣,覺得現在已經是骷髏,肯定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按照李仵作的說法,現在不是骷髏,還會有殘存的肉,可以斷的出死亡之前有沒有被人啃食下肉。而且就算是真的骷髏,從骨頭上的沁色也可以斷的出生前一部分狀況。”
喬宜貞猛地抬起頭,露出了震撼之色,“開棺驗屍,是因為鄒家懷疑她被商成春吃了?”
“不說全部被吃,畢竟林夫人也整理了女兒易容,全吃了不符合實際,但是有可能被吃了一部分。”
那位鄒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同意大理寺開棺驗屍,倘若女兒沒有全屍,他要請人做法,讓亡者安息。
夫妻兩人再說了一小會話。
本來明天是休沐日,三個孩子都要回來,但商成春的事情影響太大,整個大理寺不必參加朝會,全心全意攻破商成春之事,而且明天的辰時適合動土開棺。所以池蘊之陪著喬宜貞小憩一會兒,就披外裳披星戴月繼續琢磨商成春的履曆。
除了鄒氏之外,池蘊之想要發現更多人的屍骨。
商成春以前抓住了不少的犯人,那些犯人的經曆會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們身上是不是有部分和商成春重合的部分。
這一夜,大理寺的官員們都還不曾入睡。
教張三寫字的在繼續。
把張三單獨隔絕開,隻讓他以為商成春還是前途無量的官員,隻有他學會寫字,寫明他知道的事情,大理寺才能夠開展調查。
李仵作在磨柳葉刀。
他一次次地拿出過往解剖的記錄看,試圖一次準備齊全,直接開棺找到證據。
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寺正、評事、主簿、錄事等諸人都各司其職。
有人奔波在去泰山的路上,去查九對夫妻死亡之事;有人身上懸掛著木牌和守城的士卒說一聲,繼續在各種容易拋屍的地方轉悠。
還有人挖掘商家的院子,整個商家幾乎都被推平了,抽乾了湖裡的水,沒有發現屍體,卻看到了褪色的鎏金首飾,應當是商家侍女的飾物,是不是吉祥和如意兩個丫鬟的首飾?需要再去核實。
商翠翠昏過去之後,一直是半夢半醒的,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置身於陌生的房間裡,屋裡燭火通明,並沒有其他的丫鬟,隻有伍氏靠在羅漢榻上。
“娘……”商翠翠嗚咽一聲,輕輕喊著娘。
伍氏和丈夫一樣,一直為兒子的事情揪心,等到現在全家都被關在了大理寺旁的小小院子裡,反而心中安定。
殺人的從頭到尾都是商成春,其他人碰也不碰,他們商家的宅院被暫時封禁,現在安置在靠近大理寺的小院子裡。
伍氏看到了女兒轉醒,從羅漢榻起身,走到了女兒床邊,淡淡說道:“頭還疼嗎?聽大夫說,沒傷到根骨,你現在醒來應該沒事了,不過要是難受的話,我就讓外麵的士卒去叫大夫。”
商翠翠聽到了士卒兩字,耳朵一動,看著母親,仰著頭迷茫問道:“娘,我就是頭有些疼,但是沒事了。哥哥的事情是怎麼回事,怎麼都說哥哥殺人呢?他本來就是去攻打靈州的將士,是不是說殺得圖爾齊人?那是咱們大齊的敵人,本來就應該殺。”
商翠翠的語氣有一點天真得惹人生厭,明明她什麼都知道,卻裝作什麼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