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氛圍略尷尬的寒暄開場白,之後賓主再說什麼都有種為化解尷尬的莫名流暢。
而崔茂懷想象中的長輩下馬威或嚴肅詰問也都沒有,在山上見過N多回了,眾人落座後老王爺問及的也不過是他如今多在山莊,延善坊兩處鋪子和家裡是不是都還妥當?又關心長公主身體已安泰否?
聽到崔茂懷答說“已無大礙”,這話題就過去了,倒像是順口提及。
相反,因為重陽堅持要歇在崔茂懷肩頭,且不論崔茂懷說什麼、回答什麼它都要跟著學一句,間或老習慣用毛茸茸的腦袋頂頂崔茂懷的臉討食吃,惹得上座的老王爺頻頻看過來,直接成了全場焦點。
也讓崔茂懷跟著壓力倍增……
“花木鳥獸實則比人有靈,最知曉一個人好歹善惡。”老王爺又盯著重陽半響,才頗有感概的說道。最後卻是深深一歎。
再閒聊幾句,說了些天氣漸涼,添衣加被,溫泉絲綿的話題,又說到近日朝堂幾樁大事和邊將、胡人使團大約還有幾日到盛安,老王爺就直接命人擺飯了。
崔茂懷自到這裡,對於時間就一直有點錯亂。再拜此時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兩餐的時間、飲食習慣,他就顯得很有些“特立獨行”。
如今日子久了,對於大半夜起來飽餐一頓早飯也基本適應。快中午再一頓,晚上閉市後闔家齊聚再吃一頓豐盛晚飯,依舊三餐製。這會兒看著外麵的日頭,便知曉老王爺這怕是按他的“午飯”時間來的。
默默往周辭淵那看了一眼,周辭淵竟直接對他道:“無妨,也是祖父該用膳的時候了。之前雖是兩餐,早晚祖父都會用些細點湯羹。在山莊跟著吃了幾回自助餐,適應了你山上的作息習慣,現在縱是在府裡,也是正經三餐。”
說話間,就有小仆端了淨手的水和帕子,又將案上的果茶點心撤去。
須臾,一排青衣男子各自抱著琴箏阮笛,在門兩側的胡凳上坐了。酒水菜肴由侍女端上擺案,三人舉杯,崔茂懷和周辭淵先敬了老王爺。崔茂懷為客,又敬了周辭淵款待。再由周辭淵為主敬了崔茂懷。
三杯之後,老王爺便道:“禮到就行。彼此都相熟無需客套。各自隨意就好。開宴吧。”
話落,崔茂懷剛要拿起筷子開吃,門邊絲竹驟響。同時,一水兒仙娥裝扮的女子魚貫而出,長袖蹁躚,姿態玲瓏輕巧,舞姿曼妙柔媚……
崔茂懷看看上頭兀自邊吃邊欣賞的老王爺,再瞅瞅對麵安之若素的周辭淵,又默了默,還是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燒的軟爛香糯的鹿筋入口……
至於老王爺一心修道,居然在他的道觀裡請宴喝酒吃肉,還看舞娘肩背袒露跳舞起歌……老人家在作為一個修道之人的身份之外,首先,那可是一位王爺啊!是王爺自然喜好、深諳享受之道,享受之餘再尋道,大約,可能,也不衝突吧!
崔茂懷又吃了一塊烤的外酥裡嫩的鴨肉,轉頭再看看上首的老王爺。歸伯正給老王爺夾菜布菜,老王爺卻都有些怏怏。直到歸伯盛了勺什麼,還指了一下他,老王爺才用了,旋即點頭。
崔茂懷瞅了眼那碗盅,便知是常媽媽特製的新菜品羊羹了。
先備足了料燒製後再入釜鍋密封小火慢燉,加入秘製吊湯,直到把肥瘦幾分的羊肉燉的入口即化,滋味十足又香而不膩。
用常媽媽的話說,“老人家就喜歡是軟爛的,加之味覺退化,口味自然要重些。但若一味如此,重口不利於老人身體康健,就又落了下乘。所以這回若要送吃食,不在多在精,在於用心。”
所以常媽媽用他所說的佛跳牆研究了適宜秋日進補的這道‘羊羹’,又做了果香八寶飯。作為其它禮物之外的“伴手禮”。
說起來,家裡真正清楚他今日所來為何的,也就常媽媽、鄧伯和阿秋了。
之前約定重陽節後拜訪王府,常媽媽和鄧伯就為他跑遍東市西市備禮選東西。鄧伯不消說,被周辭淵□□過的人,前後兩個男主子的事縱然違背常理,但他始終是周辭淵的助力和撮合者。
常媽媽和常伯……其實哪怕到了今日,常媽媽必然還是擔憂他們這段關係的,卻仍願為他儘心儘力。
阿秋呢,在鋪子裡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到現在也算鍛煉的有模有樣了。他素來伶俐,崔茂懷不曾刻意瞞他和阿活。隻是阿活一根筋,阿秋很多事看在眼裡,必然有所了悟。幾次欲言又止,卻到底沒有莽撞的問出來。
而今日,他到王府帶著阿秋,就是回答了他的疑問。
“小懷啊,你看這幾個舞姬比之你故事裡寫的山妖精怪,如何?”
老王爺突然一句小懷,愣是把崔茂懷叫了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老王爺問了什麼,不由又是一怔。
‘切記,一旦祖父跟你提及女子的話題,你必要做出向往之態,並多讚女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