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1 / 2)

公主府庶子 小小知了 27568 字 10個月前

搬家當天屬於崔茂懷的活其實沒多少,畢竟之前新府邸就歸置的差不多了,這日完全是踩著吉時走個過場。真正要忙的,是籌備明日宴客的事。

但這事也因為崔茂睿、辛姑姑和崔茂瀾的參與大大減少了崔茂懷的工作量。偶爾過去商量下細節座次,聽聽辛姑姑麵對突發狀況的宴客經驗,最後去瞧瞧茂琛、茂瀾兩院子完成後的實際效果,這日就算結了。

晚晌,茂琛、茂瀾同崔茂懷都住在這邊,崔茂睿則踩著閉坊鼓回了侯府,說好明日再同長公主並大嫂一起過來。

崔茂懷將人送到大門口,目送崔茂睿走遠,才轉頭看向金襄郡王府的方向……

周辭淵,今天沒能回來!

歸伯特意來送了喬遷禮,但也沒多停留。

常媽媽私下跟他的說,“這是應有之儀。之前郡王府日日派人、送物幫公子歸整府邸是老王爺待公子您的一片心。然今日是喬遷正日,公子又不是沒有至親長輩的,老王爺自當避讓由侯府和長公主府幫您操持主理。便是他日世子爺住進來,世子爺儘可以給公子人伺候保護公子,但老王爺斷不會派王府的奴仆來。這不僅是為了公子的名聲威信,也免了外頭的諸多流言猜忌。”

崔茂懷:“。。。。。”

彎彎繞繞的,不就是因為他和周辭淵關係特殊,旁人瞧著王府往這邊派了家仆,那些愛嚼舌根的肯定就會傳老王爺往他家安插了多少人手眼線,他這縣子府裡說不定事事都得聽老王爺的,連他這個所謂的主人,無疑也是受王府轄製的主。

崔茂懷其實很想說他才懶得理那些閒話。但老王爺拳拳維護之心,就是要世人都知道便是他和周辭淵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二人也依舊是獨立且頂天立地的男兒郎,這府邸姓崔就由他崔茂懷說了算,彼此誰都不是誰的附庸!

如此用心,崔茂懷又怎能枉費!

當晚盯著茂琛、茂瀾的院子裝飾完已至深夜。崔茂懷仍惦記著周辭淵,一時又隨著常媽媽的話琢磨起明天的諸多事宜,躺在有些陌生的床帳裡原以為會睡不著,不想頭沾枕頭沒多久人就迷糊了……

再睜眼崔茂懷有短暫茫然,伸手撩開床帳習慣性就要喊人,忽而又頓住。

周遭靜謐一片。

沒有鉦鼓之聲,沒有人語響動,沒有隔牆而來的市井喧囂,崔茂懷不禁有些恍惚,沒了日日睜眼就充耳包裹住他的煙火氣,一時間他竟有種回到前世睡到自然醒後偶爾襲來的那種空寂感。

可究竟是不同的。

流蘇輕幔外,昏昏然的光影裡入目的高幾矮榻,燈台瓶盞無不在提醒他所處的紊亂倒流的時光。屏風後香爐嫋嫋,暖香清幽散來,更加劇了這種可見的玄妙感。

愣愣在床沿坐了一會兒,崔茂懷終是歎了口氣,赤腳踩在地板上走到寢屋落地窗前,拉開窗門。

外麵,晨曦已現,但時辰尚早,浸冷空氣撲麵而來。崔茂懷呼吸間有薄薄白氣縈在口鼻,整個人倒更清醒了……

窗外,靠近暖牆一側載著一竿芭蕉,幾枝細竹,因著暖牆保溫、四麵又隔風的緣故,冬日裡也翠綠舒展,讓人瞧著就有生機。

另一側粗藤桌椅後直接以整麵牆為背景,用盆栽花木、水泥山石砌出座露天博古架來,雖有人工雕琢的痕跡,但也錯落有致。而正對臥室落地窗的那麵牆上,則安了一扇假窗,前後襯映著,到把眼前區區幾平米的地方愣是營造出一副精致幽和的深景來。

這全是崔茂懷自己設計的。

當初定了他和周辭淵住這進院子,崔茂懷就改了當下廳堂廂房的固定格局,將一麵廂房連通改建接了浴室、衣帽間。臥室外也辟了這方小天地,雖不如前院的景致疏朗開闊,可也另有一番意趣。

最重要的,他是參照從前家裡中式小陽台的設計……

於是等常媽媽過來叫崔茂懷起床的時候,就見崔茂懷披著件裘袍正一人獨坐在臥室外的搖椅上,藤椅輕晃,崔茂懷整個人似沉思似回憶,彎著嘴角小模樣瞧著愜意的不得了。

但這也不能掩蓋崔茂懷裘袍裡隻穿著一件單衣的事實。所以毫無疑問的被常媽媽立刻帶進屋、正經嚴厲的教育到崔茂懷保證再不會有下次,才又在常媽媽的“死亡視線”中灌了碗沒糖沒蜜餞的濃薑湯,最後吐著舌頭洗漱換衣服去了……

直到出了他的院子,眼瞧著滿府往來忙碌的身影,崔茂懷才終於找到點熟悉的氛圍。

再看滿眼滿處高掛的紅燈籠和披掛的紅綾,配上自己今日的緋紅袍子,莫名的,崔茂懷就覺得他今日辦的不該是喬遷宴,而是人生另一件大喜事!

可惜,那人不在呢……

兀自在門口亂想一通,常媽媽再叫他,崔茂懷才又返身回去。

“公子先吃些東西,長公主娘娘和侯爺想來快到了……”

因為有辛姑姑和侯府的人,今日來客又雜,常媽媽並沒有直接參與到宴客事宜裡,隻做替崔茂懷掌管庫房鑰匙、隨時登記支領物件的活。

這會兒屋裡沒其他人,常媽媽一麵替崔茂懷擺飯布菜,一麵提點今日該注意的。

事實上,崔茂懷最早計劃的喬遷宴就是闔家連帶關係近的親友吃頓火鍋聚聚就行。奈何爵位和宅子賜下來,道賀送禮者不斷,侯府那邊的親朋故舊登門遞貼的也很不少。崔茂懷雖早被分出來了,但於當下世情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何況嫡母尚在,他這個新貴自然就對鎮平侯府和崔氏一門意義不同。

尤其是他大哥不得聖眷的情況下,往他這邊靠攏示好的就更多了……

崔茂懷為此有些憂慮,原想要不就算了。可老王爺有心借這次喬遷宴表明兩家的態度,讓他又猶豫,最後周辭淵跟他說隻管讓侯府那邊也列張單子,到時請柬上署名將鎮平侯府和縣子府都寫上。

崔茂懷:“……”

行吧,反正最終結果是宴客名單延了又延,他發出的請柬一批又一批。

可事實上,裡麵好多名字、包括誰誰家的,他根本都不熟。今天迎客,他還真擔心把人認錯了。

常媽媽便說,今日長公主和侯爺也是主家,肯定來的早。請的那邊的客人,侯爺也不是心裡沒數誰都請的。到時候客人上門,裡外就都有人先替公子招待了。

“長公主一到,郡王爺也該出門了。”

之前兩府一直心照不宣,到如今,老王爺和長公主也該相互見麵聊聊了。

“到時候女眷有長公主鎮著,外麵有老王爺坐鎮,沒人敢鬨幺蛾子。但私下好奇公子和周世子關係的難免會議論或尋公子打探的,公子可挑著人願意說的就透兩句,若有態度語氣不好的公子直接不理就是了。”常媽媽道,“說句挑撥僭越的,憑公子現在的爵位身份、背後又占長公主府和郡王府,偏還是陛下默認的乾係,公子在外麵自可肆意些。”

“嗯嗯,知道啦!”

崔茂懷嘴裡鼓著鹹蛋黃肉鬆飯團,手裡捧著豆漿,一麵唔噥著聲音含笑點頭。他知道常媽媽擔心他在外麵聽了、看了糟心的受委屈,根本上,常媽媽還是憂心他和周辭淵之間的關係。

從昨日起,崔茂懷掛念周辭淵何時能回來?然後偶然的,他留意到常媽媽也時時關注著大門口,歸伯來送禮,常媽媽親送出去,也曾詢問周辭淵今日能不能回來……

隻歸伯和平安早跟他說了,王府那邊也沒有確切消息。就連之前總會給崔茂懷消息的息風,據說前兩日接到飛鴿傳書,也離府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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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懷飽飽的吃罷飯,先把這些不確定的事拋開。洗漱後玉冠金帶收拾停當,才派人去問茂瀾、茂琛和須金勒起了沒有,外頭就來報說長公主的車架就到了。

崔茂懷忙迎出去。

到了府門前,就見崔茂瀾和辛姑姑已等在那裡,隨後茂琛和須金勒前後腳趕來。幾人裡,崔茂瀾、須金勒都穿戴整齊,唯有崔茂琛揉著眼睛腰帶是歪的……

這小子看看眾人還振振有詞,“昨兒半夜才睡,二哥不是說今日待客辛苦,早上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各自在房裡用飯就好嘛,怎麼瞧著你們好像都起很久了?”

“就你懶,偏還話多!連須金勒都不如。我起來的時候聽聞二哥和須金勒都起了,須金勒還打了兩趟拳呢!”崔茂瀾嗆聲,又過來問崔茂懷昨晚睡的可好。

崔茂懷說好,看著今日妝容一新、亭亭玉立的崔茂瀾。後頭崔茂琛還要說什麼,長公主一行的儀仗車馬就行來了。

最前頭是六名騎馬佩刀戴赤羽的威武軍。其後是長公主府的女史,宮女,內侍,各執禦扇,香爐,寶盒,拂塵,之後方才是長公主的寶車。

四馬並架拉著,翟羽為蔽,車體赤紅,紫色團蓋,端是軒昂鄭重。

這是長公主近年來少有的擺儀仗出門。

但據說從前興陽長公主的排麵遠不止如此。

大靖沿襲前朝的車架規製。後宮車架分重翟,厭翟,翟車,安車,四望車,金根車六等。

興陽長公主倒沒有越製用什麼重翟車,然當初興陽長公主的厭翟車並整套儀仗皆先帝特賜,不說前呼後擁近百人的宮人,羽衛。單是長公主乘坐的那架厭翟車,東珠攢頂,金銅包嵌,車身上滿雕著雲鳳牡丹,比之皇後乘坐的重翟車亦不遑多讓。乃至當年興陽長公主每每出行,總能引得盛安城百姓爭相擁堵到路邊觀看……

更是讓當時盛安大街上所有車馬避讓的存在。

包括,太子車架。

於是等新帝登基,長公主第一時間便向陛下辭還了厭翟車並整套儀仗。言說先帝賜予她時雖是父親疼愛女兒的一片心,但天家不同一般人家,更該注重禮法規製,豈可逾越!之前顧念著慈父的心情腆顏消受,如今父親不在,她焉能再不知身份規矩!

常媽媽是猜到長公主今日八成會打儀仗,所以事先將她所知的舊事說給崔茂懷聽。

崔茂懷不禁嘖嘖讚歎當年的興陽長公主當真受寵,又不得不佩服長公主的‘識時務’。不過這話最後說什麼父親不在了,她還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規矩,聽著到底帶有怨忿。

常媽媽就笑:“那會兒陛下剛登基,雖沒有再加封興陽長公主的封號,但長公主畢竟是長公主,有些氣傲也難免。須知,長公主逾製是先帝親賜,若真是兄妹和睦,新帝登基正是施恩的時候,一句先帝所賜也就罷了,畢竟隻是位公主。再不濟,收了當時的儀仗另賜,也是新帝的恩德。隻當年陛下聽了長公主的話就再不提此事,以至禮部和宗室也難定興陽長公主的儀製規格……”

“可彆小看這一點差彆,窮家百姓紅白喜事的時候還因為親戚遠近規矩講究不同,何況皇家事。一年到頭各種祭禮宮宴,婚喪嫁娶,一行一步哪裡能缺了相應的規製。所有宗室命婦都在的情況下,對一人的態度哪怕隻是稍微拖延猶豫,你想想那人不尷尬難堪嗎。”常媽媽道。

“那到現在依舊如此?”崔茂懷問。

“沒有。算起來是現在的侯爺大敗胡人得勝還朝那年,宮宴之前陛下加賜了六名威武軍為儀仗、仍以厭翟車接長公主進宮赴宴,也算把當年的事徹底了了。”常媽媽解釋。

崔茂懷點點頭。

聽起來當初因為崔茂睿的戰功,陛下和長公主之間的冰局該是有些鬆動和緩的意思,可之後怎地又演變成現在的僵局?果然是跟陛下賜婚、以及成王有關吧!

崔茂懷在心底暗自猜測,但這些想法他除了周辭淵斷不會跟彆人提起。

之前好奇所謂的厭翟車什麼樣子,今天也算見到了。

長公主寶車儀仗之後,另跟著四輛車並一眾侯府侍衛家仆。這會兒所有車馬駐足,就見崔茂睿帶著崔嘉從當頭的車裡出來,何宛中抱著馥姐並奶娘坐的第二輛,後麵兩車裡快速下來的媽媽、婢子也都是在長公主和何宛中身邊見過的。

後麵人都下來後,連同等在府門前的崔茂懷一行,便一起到長公主的車前迎長公主下車。最後是崔茂懷同崔茂瀾左右扶的長公主。

見麵請安問候的空檔,崔茂懷順道瞧了眼長公主今日的氣色。雖不知是化妝的緣故還是昨晚長公主真休息好了,反正今天看著是比昨天精神許多。

一家人說著話往府裡去,行到門下,長公主微微仰頭看了眼府門上陛下親賜的匾額,卻也不曾說什麼,仍由崔茂懷和崔茂瀾扶著,順口問起宴席準備的如何了,人手可還充足等等。

崔茂懷一一應答。

從大門到給長公主準備的住處,正好需沿著府裡的中軸線走到底,一路也算請長公主遊覽他的新府邸了。崔茂懷在旁邊大致說著前頭的安排,何處宴客,何處休息,遊藝玩樂的那一攤又都安排在哪兒……

所經之地,不管家仆當時在做什麼,反正遠遠看到他們一個個都立刻退避垂首,不發一語。直到他們離開,才又活動忙碌起來。

崔茂懷餘光掃了一眼,到不知這□□人的手段是常媽媽的功勞還是辛姑姑的,亦或者,是他這邊、長公主府,以及歸伯所領的人,幾方暗自競爭、催化的作用?!

雖說是遊覽,但外麵到底還冷。逛到後麵大家都不禁稍快了步伐,直到進了崔茂懷給長公主備的院子,甫一靠近,便有融融暖香飄來。

待跨過門檻,朝裡看去,就見院子當中一條水流蜿蜒潺潺而過,水寬處上架一座連孔橋,下麵布置成岸汀花圃之狀。橋的另一側卻壘石積沙,直作出一副同魏晉古畫上一樣樣的3D山水風景圖來。

又見其上絕壁高聳,柏木長青,微雕泥塑的屋簷茅舍,行旅舟船,處處清晰。乃至到前頭的連橋下灘,倒真像是將卷軸中的那片山水直接從畫裡拉伸到了此處……

“二哥怎麼想來?!”幾聲驚歎前後響起。

崔茂琛已蹦下環廊,跑去看那些精致入微的微雕了。崔茂懷便招手讓這邊伺候的捧了一隻盒子出來,裡頭也皆是微雕泥塑:亭台樓閣,蓬船花木,以及神態各異的小人,隻都插著細竹。

“兒子愚鈍,這府裡趕工新成,又不比公主府和侯府,兒子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布置,最後就想了個討巧的法子弄了副山水畫請母親瞧個新趣。隻到底又少了些實景意境。兒子便又讓人做了這些微雕小像,那山石苔蘚下皆是細密的孔洞,母親得閒可以自己修剪花木、連帶這些小物插上去自己布景,就當尋個樂子吧……”

崔茂懷這創意完全來自後世自己家裡,爺爺做生意的,難免小信風水一說,所以彆墅中庭就立有一座風水局。假山高聳飽滿,水流循環而出,加上噴霧燈光效果,很有些仙山嫋繞的感覺。

雖然對不信這些的人來說,這也能給家裡增加濕氣起到加濕器的作用,但崔茂懷瞅到假山上的微雕,便無師自通去花鳥市場買了一打萌寵+小怪獸的微雕回來添加上。

再一次被朋友拉著逛什麼祈福廟會,看到捏泥人的老師傅手藝不錯,就打開手機請老師傅照著他和爺爺、奶奶、表哥的模樣捏了四個Q版小人,回去用502連帶他精挑細選的海賊、火影二次元手辦和戰機、軍艦模型一一沾到山水間,且一直忍著沒跟爺爺說,也不許表哥和家裡的保姆司機說……

直到某次爺爺再請那位大師來家裡,崔茂懷上一秒在樓梯上還聽到兩人商業互吹,一個說對方有真本事,家裡擺了這個是挺順的!另一個也吹捧說崔老爺子一看就是仁厚的麵相,自有福報。擺這個呢就是輔助增強運勢的作用,您看這山上一線一點、水流方向都正合了您家的五行……

樓下的話音戛然而止。

然後,好像就沒有然後了。

反正他跟爺爺、奶奶、表哥的Q版小像至今還以相互招手呼喊的姿勢牢牢沾在山石上。且每人身前身後都圍著萌寵+二次元+現代化軍事武器……

隱約間,崔茂懷好像還能聽到爺爺問他,“為什麼他腳邊蹲了個鹿角,奶奶背後卻有個噴火的醜東西?懷懷,你是不是安反了?”

那時候的崔茂懷怎麼回答來著?

“爺爺這是喬巴。奶奶背後的是小怪獸。這不正等著你去英雄救美救奶奶嘛,沒瞧見最新型號的熱武器全在你身後隨時待命中……”

然後,爺爺就笑了。滿足又自豪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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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懷的回憶隨著崔嘉“我要”的喊聲戛然而止。

就見裝微雕泥塑的盒子早到了茂琛、茂瀾手裡,旁邊還擠著嘉哥兒、馥姐兒兩隻小腦袋。這會兒四人正爭著誰要哪個,須金勒一身嶄新的翻領袍子,一隻手被茂琛扯著,茂琛拿一樣就回頭問這個插到哪兒好不好?

“難為你這般用心,母親很喜歡。”

長公主對崔茂懷說這話時語調同以往有些不同,神情也略有變化。隻是不及崔茂懷細看,辛姑姑就上前道:

“娘娘既喜歡,到屋裡小坐歇息片刻再出來添置這山水景色吧。您不知道,二公子不僅把院裡您能賞景消遣的考慮到了,便是裡麵,也安排的處處妥帖,比奴婢想的還精細呢!”

長公主含笑說好。

於是一行人便都往屋裡去。就是茂琛、茂瀾幾個,雖然貪新鮮想去玩,也到底是知禮的,明白母親剛到,稍後又有正經事辦,隻都捧著盒子跟在後麵。

進屋自然是低調中透著奢華,一應坐臥擺件,都和長公主慣常用的有幾分相像。但這些可全不是崔茂懷的功勞,畢竟這屋裡,乃至府中大部分家具器皿,全是從公主府拉過來的。

當時裝飾這屋子,崔茂懷就乾脆拜托給辛姑姑。畢竟她伺候長公主多年,更知曉其喜好習慣,到時候長公主住的也能更舒服不是。

果然,這會看長公主的反應,該是對屋中擺設用具滿意的。

崔茂懷再得了長公主一句“很好”,眾人才先後坐下,說話還是今日宴客的相關話題。直飲了一盞茶的功夫,長公主方開口對崔茂懷道:

“時辰不早了,今兒是你的好日子,外麵需要你拿主意的事情更多。咱們母子想敘話什麼時候不能說,你隻管先忙去。倒是聽你大哥說你認了那個叫阿秋的孩子做義弟,準備把手裡的生意寄到他名下,這是好的。”

長公主給予肯定。

“你已正經是朝堂中人,再背著商賈的名聲於將來確實不妥。雖說那孩子不能上族譜,但我也聽說了他母親和他護佑你們母子的事,確是忠仆。既然今日宴客要做義弟介紹,那便先叫過來讓自家人都見見吧。”

“是。”崔茂懷沒有猶豫。

有關阿秋,他當初提起認義弟的時候周辭淵就說過,若有機會,阿秋能得侯府那邊認可更好。

這種認可不是說讓崔家也認阿秋做義弟,而是代表了侯府對阿秋的態度。畢竟阿秋今後接觸的人群少不了豪門權貴,即便崔茂懷現在身份已經不同,但單崔茂懷一人口中的“義弟”,還是崔家認可的“乾親”,分量是不同的。

隻是論及阿秋和崔茂懷的關係,不可避免,就能回溯到崔茂懷親娘的事上。不管張玉巧已去世多少年,但你得承認,這於另一個女人總是心裡的一根刺。

也許這刺細如牛毛,也許多年後這根刺早已經被磨的幾近於無。但想想人的手腳偶爾紮了毛刺,察覺不到也看不到,隻是真碰到那地方也能真的毫無知覺嗎?

所以崔茂懷壓根沒想實現周辭淵的話。卻沒料到今天長公主會主動提起此事,而這樣的“抬舉”,更多的倒像是在替崔茂懷籠絡人心!

阿秋來的很快,穿著崔茂懷給備的赭紅花紋簇新衣袍,進門納頭就拜。

崔茂懷也是此時才發現,今日全家齊聚,穿紅的好像就他,須金勒,和阿秋三人。

如今講究的是“紅男綠女”,遇喜事男子正當穿紅色。

崔茂懷一身緋紅銀絲錦織圓領寬袍,真真是富貴喜慶的不得了。須金勒的茜紅暗花翻領袍亮麗簡單,又在翻領和袖口都用了寶藍色鑲邊,正和須金勒的腰帶、靴子顏色相配,顯得須金勒更精神!

阿秋的袍子實則底色不是紅色,但赭紅紋路從上到下,瞧著自也喜氣。

他們三人之外,崔茂睿今日穿的是一身湖綠錦袍。崔茂琛身上白色織錦團花和崔茂懷身上的衣料一樣,皆是貢品。另有嘉哥兒、馥姐兒、茂瀾,乃至長公主,按說小孩子和女兒家裝扮都少不了紅色元素,可也隻用了桃粉、淺海棠之類的顏色,並不撞他們身上的穿著……

崔茂懷不禁暗歎這樣的貼心周全。

雖說後世受邀去參加婚慶生日或商務宴會,不搶主人家風頭是基本常識,但到底和眼前感覺不同。

阿秋行了禮,長公主就叫起了,簡單勉勵問了幾句。崔茂睿便接話說崔茂懷既要認他作義弟,想來他必是個好的。那麼今後到了外麵代表的就不僅是崔茂懷和縣子府,也是鎮平侯府和長公主府,更當謹慎、竭力。

阿秋忙又跪地應是,發誓絕不敢辜負崔茂懷。又對縣子府、侯門、長公主府表了一番忠心,才又叫起。

最後,長公主和崔茂睿都給了表禮,方讓阿秋退下。

崔茂懷看的其實有點不得勁,但他身處此時,明白階級身份之間的鴻溝有多大,於阿秋而言,這樣恩威並施的抬舉大約就是他的此生最大的造化了……

等阿秋出去,崔茂懷便也準備到前麵看看。長公主就發話說讓大家都去忙,不用在這裡守著了。若有女客隻管往花園裡安排的軒閣引,再派人告訴她一聲便是。

於是眾人一道退出來。

然後就聽一聲笑,茂瀾、茂琛、嘉哥兒幾個已經奔向山畫撿了喜歡的微雕安插起來,獨馥姐兒被她奶娘緊緊摟著哄,不肯帶他去冬日有水的地方,怕過了寒氣。

“二叔……二叔抱……”

崔茂懷帶著須金勒都快走到門口了,忽聽得身後哭唧唧小奶音,一瞧是馥姐兒,崔茂懷便拍拍須金勒的肩示意他等一下。笑著過去從奶娘懷裡接過衝他伸手的小丫頭,然後看著他噙著眼淚的小臉就勢高舉顛幾下,咯咯笑聲立刻揚起在院子裡。

“二叔,二叔……那……”

馥姐兒高興了,喊崔茂懷喊的更歡。小腦袋上的啾啾掃著崔茂懷的臉,小手指向山畫的方向,滿是雀躍期盼。

崔茂懷:“。。。。。。”

都是每次見馥姐兒無有不應的,這精明的小丫頭才在彆人不肯應她的時候立刻想到自己吧。

可是……沒瞧見你爹娘都在跟前嗎?

雖然按崔茂懷的判斷,馥姐兒裹得跟個球似的,抱著都挺沉手,這院子也都鋪了地暖牆暖並沒有想象中的冷,完全可以去水邊玩。但崔茂懷到底跟馥姐兒隔一層,不比崔茂睿、何宛中有話語權啊!

一大一小就這麼近距離黑眼珠對黑眼珠僵持對望著,崔茂懷正琢磨怎麼轉移一下小丫頭的注意力。一雙手就突然伸過來直接將他懷裡的馥姐兒提走了。

是真“提”!

“你自去忙,不必理她。”

和崔茂睿聲音同時發出的,還有驚嚇後小丫頭哇哇大哭。崔茂懷距離這父女倆最近,超清楚的看到馥姐兒哭聲大起的瞬間崔茂睿一閃而逝的被驚嚇到的表情!手抖了一下跟著又穩住了……

讓崔茂懷差點笑出來!

好在,及時忍住了。

“馥姐兒不哭,讓你爹抱你去插小亭子好不好?”

崔茂懷哄馥姐兒,也是覺得這是個難得的親子機會。他相信崔茂睿對幾個孩子是有父愛的,隻是囿於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秉持什麼‘嚴父’、‘抱孫不抱子’的可笑觀念,讓他完全不懂怎麼當一個好父親。

而馥姐兒一個軟乎乎的小姑娘也許剛好可以當個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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