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國使節團此時已經出了帝都一路向西。
一路上,公主都有些悶悶不樂,畢竟離開大慶就有很長時間見不到許純之,若是久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忘了自己。
無聊之下,她從象車上跳下去,禁止武士和護衛們傳遞消息,悄悄跑到富爾察的車上,想要給他個驚喜,嚇得玩一下。
沒想到的是,她剛靠近就聽到裡麵的談話,說的竟然是西域戎國進軍來犯的事情。
“什麼?!二哥已經派兵攻打大慶了?那我三哥呢?難道出事了?”公主大驚失色,掀開簾子氣勢衝衝地道。
富爾察微微蹙眉卻又很快放開,擺手讓幕僚下去,好脾氣地笑道:“公主在說什麼?”
“你不要再糊弄我了,這事是不是真的?等回去了我一樣會知道!”公主怒道。
富爾察點了點頭:“不過,二王子殿下已經領兵進攻了。”
“他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是來和親了嗎?”
“可公主不是沒有和親成功嗎?”富爾察笑容淡了幾分,畢竟公主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實際上對現在的他而言已經沒多少用處。而他也早就和該聯係的人聯係上,原本以為這次與他會麵的人會是淮州牧尹霆堯,沒想到他已經死了,權力場上果然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但也正因為如此,才如此有趣,不是嗎?
公主一噎,這句話讓她無從反駁,她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必須完成的,她受儘了所有寵愛,即便她做不成功,周圍的人也隻會誇獎她,說她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事情隻需要由彆人來做即可,她從未得到過任何責備。
富爾察所說的,這是第一次。
“難道是我錯了嗎?”公主下意識反駁!
若是以往,周圍的人一定會立即反駁,因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公主怎麼可能會錯?
可富爾察卻一臉好笑地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什麼?”琪琪塔公主又愣了一愣,整個人呆住了。
是她錯了?是她害得三哥輸了?是她讓二王子進攻大慶的?那還可能和親嗎?她跟許純之不就沒有希望了嗎?
“你早知道?早就知道會這樣對不對?”琪琪塔公主一把上前想揪住富爾察的衣領。
可那個向來溫文爾雅對她十分溫和且聽話的富爾察卻猛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她從未見過的冰冷眼神盯著她,聲音冷寒:“我的公主,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立場……”
“什、什麼意思?”琪琪塔公主的嘴唇下意識發抖,止不住的發抖。
“公主自小生在王家,應該看多了權力更替的結果,難道還需要臣說嗎?”富爾察一把甩開她,她撞到了車壁上,明明很痛,卻感覺很木。
是啊,她看多了權力更替,那些大臣家的子女,那些曾經陪伴在她身邊供她消遣的玩伴換了一批又一批,而那些消失的人的下場……她怎麼會不知道?
就算聽也聽了太多了……隻不過那些事情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她從未在意過啊。
富爾察冷哼一聲:“兔死尚且狐悲,公主卻是個沒有心的人。”
“什麼?”琪琪塔公主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那些曾經打耳邊過的各種家族敗落後各家子女的傳言,不斷劃過腦海,鬥爭失敗會有什麼結果?當然是非常淒慘的結果。
被賣給年邁的擁有特殊癖好的首領手中,受儘折磨而死的人,難道還少嗎?
難道她也會?……不,不可能,就算三哥輸了,還有父汗,父汗不會讓她過得不好的!
一定會給他選擇一個好夫婿!或者,或者她就留在大慶國,不要回戎國,那樣也不會有事的。
“我……我要回去了。”公主轉身就往車外跑。這……這個消息她也要告訴許純之才行……如果……如果看在她告訴這個消息的份上,他會不會願意收留她?她不想回去,她不要落到那些淒慘的下場。
富爾察撩起簾子,對車邊的武士使了個眼色,讓人跟上去將她嚴加看管起來。
怎麼說也是戎國“最尊貴”的公主,賣個好價錢也是理所應當,要是真這麼跑了,就太對不起這些年浪費在她身上的那些東西了。
另一邊。
大軍出城,兵分兩路。
在元桓紳整裝待發打算出城時,傳來消息說趙小鳳已經領兵絕塵而去,行軍速度超乎尋常的快。
這個消息頓時令元桓紳心情不太爽快,但黑炎軍的令行禁止和行軍神速是他早有領教,在這一點上,元家所領的軍隊確實比不過。他們元家一係的軍隊一直都是擅守不擅攻,機動能力確實相對缺乏。
“知道了,我們也出發吧。”元桓紳彆過父親元煥良,也開拔出征。
元煥良看著長子遠去的背影,不由得一聲歎息,看來兒子的磨煉還是太少了,隻是因為敗給巴紮就一直耿耿於懷,但也正常,年輕人誰不喜歡爭強好勝?此次他與趙大人一同出征,倒也是個好機會,讓他多見識一下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彆以為天下武將隻他們元家一家。
隻不過如今城防軍已經出兵十萬,黑炎軍出兵五萬,留守帝都的軍隊還剩下二十五萬,雖說這個數目也足夠了,但前提不能再出其他的岔子,否則必將捉襟見肘,但如今天下安定,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但他總覺得,戎國這一戰來得有些蹊蹺,前後的行為十分割裂,就好像有什麼隱藏目的似的,希望隻是他多心了。
隻可惜,元煥良的擔憂不過兩天就成了真。
朝堂之上,十萬火急。
在位於西邊的戎國發動攻擊後,位於東邊的雲國竟然也發兵攻打大慶,仿佛兩邊早已約定好了似的,同一時刻左右夾擊。
如此一來,大慶就十分不利了。
殿中,許純之出列:“臣請戰。”
皇帝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批準,並準許他帶十萬黑炎軍出征。
離開帝都前,許純之特地找了元煥良:“義父。”由於林菀欣認了元煥良做義父,在私事而非公事時,許純之也會如此稱呼。
“此次雲國與戎國來勢凶猛,帝都安危尤為重要,一應重擔都在您身上……”
元煥良知道許純之不會無的放矢,直接道:“純之有話但說無妨。”
許純之點頭道:“菀欣說,此次帝都恐怕局勢凶險。”
元煥良一驚:“她是說可能有人趁機作亂?”
“不錯。”畢竟此時帝都隻剩下十五萬軍隊,有人蠢蠢欲動也是正常。
“可誰會作亂?”都已經天下一統,此時作亂又有什麼意義?待到許純之和趙小鳳、元桓紳領兵回帝都,不就可以平亂?還是說,對方早已布局,認為可以把二十五萬大軍都埋骨他鄉?
“現在還未有定數。”許純之雖是如此說,目光卻朝皇宮的方向看了一眼。
元煥良瞬間心領神會,心頭駭然不止,宮中有亂?!
宮中怎麼會有人作亂?可他知道許純之絕不是胡言亂語之人,會這麼暗示他,必然是有根源的。
難道有人要趁此機會對皇上下手?宮中……這是後妃?宮女?侍衛?太監?
元煥良一瞬間想了許多,心中有數,點了點頭,有了這個提示,他戍守京畿至少也有了方向,若果真如此,這項提點太重要了。可許純之又是哪裡來的消息?是觀察還是猜測?
許純之當然知道元煥良的疑惑,但此時不便解釋太多,更何況在敵人沒有露出馬腳之前不宜打草驚蛇。如果可以,其實他更願意此時元大將軍出征,他來戍守京畿,可他也很清楚,皇上不會同意這樣的建議,畢竟從內心裡皇上還對他有疑慮。
隻要這份懷疑一天不打消,戍守京畿的人就永遠不會是他。
但是皇上也不敢太讓他輕易領兵,此次是情況危急,不得不如此。
元煥良拍拍許純之的臂膀,笑道:“放心吧,為父就等著你得勝歸來了。”
許純之目光一怔,雖然他曾幾次順著林菀欣的身份私下裡稱呼元煥良為義父,但元煥良以父親的身份回稱卻是第一次。
他自小是個孤兒,從未有過父親關愛,此時此刻竟然感受到了些許有父親關愛的子女的感受。
沉默一瞬,許純之也笑了:“是,義父。”
他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一時間,大慶國腹背受敵,整個國家高速運轉。
皇帝也時常徹夜忙碌,短短的時間人便清瘦了一圈,急得總管太監成天想辦法提醒皇帝多吃點補身子,再就是提醒他活動一下,人老這麼坐在案前對身子可不好。
皇帝也算是總管太監從小孩時期就帶大了,他自己一輩子不能結婚也沒有孩子,雖說是皇帝,其實在他心中私心裡也當成半個孩子看到大,見皇帝如此勞碌,頗有當初打天下緊急時的模樣,他是焦急又心疼。
誰能想到即便是登基稱帝,也沒有片刻閒暇的時候?這皇帝也真不是一般人能當得了的。
眼瞅著皇帝在燈下似乎有些眼花,正在揉眼睛,總管太監趕忙上前:“皇上歇歇吧,這麼長時間批奏折,就是鐵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何況還熬眼睛,您就算不考慮彆的,也得讓眼睛休息會兒。老奴以前曾聽說長時間看近處,也需要間歇看看遠處,這樣眼睛的視力才能保持長久。”
皇帝一笑:“你這話是從林四那丫頭那兒聽來的吧?”
總管太監嘿嘿一笑:“可不?也就是那丫頭喜歡說這些,可您還彆說,有些話還挺有道理。”
皇帝不由想起第一次林菀欣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時,就是林菀欣說:“您是天子,一言九鼎,您說的話就是真理,你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必須變成真的。”
皇帝搖頭笑了笑:“得了,還是休息一會兒,出去走走。”
“好嘞!皇上就是英明。”總管太監笑嗬嗬陪著出門,還命人給皇帝批了個鬥篷,怕他夜裡受風。
“馬屁精。”
一出禦書房,屋外冷風撲麵。
“天氣涼了。”皇帝開口道。
“可不是?就這幾天,一下就冷了許多。”總管太監應道。
“出征的將士們要受凍了。”皇帝歎道。
總管太監:“有皇上在這兒日夜替他們操勞著,將士們的心是暖的。”
皇帝失笑:“就你會說話,倒是確實要趕緊將棉衣補上,早點運送過去,出征在外,這些都是緊缺不得的,否則容易影響將士們的士氣。”
總管太監點頭,立即吩咐跟著的小太監記下來。
皇帝一路走,偶爾停下來思索,也沒看到底走到何處,總管太監知道他又開始想奏折的事情也就沒多打擾。
這裡是皇宮內,戒備森嚴,二人也沒想過會在皇宮中遇到什麼問題。
是以當皇帝走進禦花園中的荷花池一角時,誰也沒有多準備什麼,更想不到這裡暗中竟躲著一名手持匕首的女子。
危機,悄然降臨。,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