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伏命帶著琉雙穿過天界漂浮的樓閣,來到天界大門前。
此前琉雙從來沒有來過天界,與鬼域不同,一片白色的天界,看起來便靈力乾淨充裕。
仙子們魚貫而出,瞬息在大門處布置出一處可供休息談判之處。
一位白色衣衫的仙子托著靈果和茶盞,另兩位輕輕扇著扇子。琉雙被捆得嚴嚴實實,扔在風伏命腳邊。
琉雙盤腿坐好,也沒回頭看風伏命,反而往更加廣袤的天界領地看去。出生以來,她待過四個地方,蒼藍仙境、人間、妖界、鬼域。如今,天界顯然與她曾經去過的地方都不同。
無數祥瑞之鳥拖著長長的尾羽飛過,美得不可方物,琉雙怔然看著,這麼美的景象在眼前,她卻想到了自己的青鸞。
青鸞是妖鳥,因為生活在鬼域,它與赤鳶隻能在山石間搭窩,不像這些自由的鳥兒,能夠懶散地梳理著羽毛,徜徉在一片靈氣的世界。
曾經,跟著晏潮生征戰時,隻要青鸞和赤鳶還能飛,哪怕是殘了都必須上戰場。
後來妖界和鬼域漸漸有了地位,打仗不再那麼艱難,青鸞跟了琉雙,才過得稍微好一點。琉雙看著一派祥和,占儘靈力的仙界,突然有些懂了晏潮生為何四處征戰。
一顆靈果遞到唇邊,琉雙抬眸,看見微笑的風伏命:“你喜歡這群鳥,他們喚作青鸐(“鸐”音同“迪”),本君送一隻給你?”
“謝謝天君,不必了。”
琉雙本想避開風伏命喂來的那顆靈果,頓了頓,張嘴吃了下去。
風伏命挑眉,似乎來了興致,一顆接一顆地喂,琉雙來之不拒,全部吃了。
風伏命拿眼覷她:“你倒吃得開心,還有半刻鐘,就到了約定的時辰,你不擔心晏潮生不來?”
琉雙咽下口中靈果,沒有吭聲。
她琉雙奔波數日,體內靈力幾乎儘數耗光,如今幾顆靈果,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身體裡漸漸有仙力在遊走。
若是以前,她絕不會吃風伏命遞過來的東西,一心一意盼著夫君救她。
可經曆了被攔在鬼界之外,她開始懂得,這個世間,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若真出事,她體內有仙力,也至少多一分自保之力。
風伏命手指點在玉桌上,其上有一個彩色沙漏,流沙越來越少,而廣袤的天界白茫茫的一片,至今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
琉雙也看向沙漏,直到最後一點沙子落儘,天界安靜一片,晏潮生依舊沒有來。
風伏命的手點在玉桌上,去看琉雙的反應,本以為會在她臉上看見難過痛苦之色,誰曾想她比自己想象的沉靜,輕抿著唇角,一言不發。
“他沒來,失望了嗎?”風伏命說,“看來外界傳聞不假,晏潮生娶了一位妃子,卻可有可無,百年間,沒給予她半點兒妖界與鬼界的權利,也不帶她出席任何宴會,僅僅把她當作宓楚的替身。”
風伏命用玉笛挑起琉雙下巴,憐惜地歎道:“琉雙仙子,他甚至不在乎,落到我手上,你會有怎樣悲慘的下場。”
風伏命的話,像一根尖銳的刺,狠狠刺痛琉雙的心臟。她瞳孔一縮,倔強地咬牙,依舊不肯露出半點失落膽怯的情緒。
其實……她比誰都希望晏潮生來救她,琉雙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一直被困在風伏命身邊,蒼藍仙境還等著救援,若晏潮生不來,她與整個蒼藍,等不到人間的春日,就會埋葬在冬天。
沙漏空白那一刻,深深的低落讓她眼淚險些掉落。
原來即使解靈了,她的記憶裡依舊相信這那個人,相信晏潮生能像過去百年那般,將她護在身後,哪怕天空劫雷滾滾,可他一身玄衣,桀驁站在她麵前,萬般都會雨過天晴。
若晏潮生從來沒對琉雙好過,琉雙大抵不會心存希望。可他給了她一次又一次庇佑,整整百年,讓琉雙以為即便晏潮生不愛她,也不舍得真的拋下她。
是她高估了晏潮生對她的憐憫,低估了晏潮生對宓楚的喜歡。
琉雙不會在風伏命麵前哭,晏潮生不是什麼好人,風伏命也不是。她不願把自己的感情剖開在這個人麵前,供他取樂玩笑。
風伏命十分可惜地看著她:“竟然不難過啊,真是白白期待一出好戲。走吧,小可憐,身為本君的階下囚,這些日子對晏潮生的怨氣,恐怕得你來償還了。畢竟,前斷時間妖君陛下可沒對本君手下留情。”
說到最後幾個字,風伏命近乎咬牙切齒。
他帶琉雙離開前一刻,有人出聲道:“等等。”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琉雙回頭看去。來人青色衣袍,玉扇綸巾,一派端方。
“宿倫大人……”
“天君安好,琉雙仙子安好,我家妖君派在下前來,與天君談一樁買賣。”
“哦?”風伏命看一眼琉雙,雖然懶懶笑著,眼睛裡卻透著危險的光,“晏潮生讓你來談話,他不來天界,是瞧不起本君,還是畏懼了本君,想做一隻縮頭烏龜。”
宿倫不卑不亢地說:“天君,您與妖君陛下打了百年的仗,咱們君上可曾後退半分?今日,妖君不來,是因為宓楚仙子神魂不穩,妖君得幫她安魂。畢竟您也清楚,跳入往生鏡,就意味著踏入輪回,宓楚仙子的身體如今很是不好。加上您不顧及舊情,抽出宓楚仙子本命玉竹,她的情況更加岌岌可危。”
“你為宓楚而來?”
“正是。”宿倫笑道,拿出一個錦盒,“聽聞天君陛下苦尋浮屠紅蓮數百年而不得。不巧,浮屠紅蓮是妖界珍寶之一,今日願割愛讓與天君,隻要……”
宿倫目光在琉雙身上滑過,繼續道:“隻要天君把當日宓楚天妃的本命玉竹殘骸交予在下。”
風伏命嘴角的笑容更大,他輕飄飄看一眼琉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