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雙在鬼域外的洞府叫做觀花小築,白羽囂百忙中抽出空來探望她和白追旭,不過一日時間,又急著要趕回空桑。
“外而傳的都是真的,風伏命要與即墨少幽開戰了。”他壓低聲音,嚴肅地說,“若即墨少幽勝了還好,敗了,恐怕空桑也會步後塵,境主近來脾氣很不好。”
“以往空桑沒有靈脈時,父親尚能心態平和,靈脈一事解決,人人隻看得見眼前的權力。”
白羽囂諷刺笑道:“可不是。我得回去了,你好好保重。”
“等等。”琉雙說,“我回洞府收拾幾樣東西,與你一同回空桑。”
白羽囂詫異極了。自從晏潮生在空桑身死,琉雙放走一眾妖族,再沒回過空桑,一直在外而救小妖怪們,如今怎麼想開了,和他一起回去?
“風伏命勢力愈大,天下其他人越無容身之所,如今隻是妖族,過不了多久,這也是仙族的下場。順他者昌,逆他者亡。他手下的仙族可以大肆屠殺其他人,這樣下去,和邪魔當道有何區彆?父親至今不肯放下天君夢,如今這個夢,該醒醒了。”
她說罷,轉身進屋子收拾東西。
白羽囂站在外間,覺得她這幾年真是成長了不少,不僅是修為,連帶著心智也是。
沒一會兒琉雙出來:“走吧。”
白羽囂說:“你就這點東西?”
一柄巨大的黑劍,看上去沉甸甸的,和輕靈的少女半點兒不搭。除此之外,她抱著一盞燈。小心翼翼護著它,就跟看顧自己的本命靈髓一般。那燈是亮著的。
白羽囂這幾年也不是白過的,兄長沒了,日後就靠他撐起整個家族,他看了一眼,臉色微變:“上古安魂燈?這種東西你都弄來了!”
琉雙沒想到他認得這個,含糊道:“不是安魂燈,你看錯了。”
白羽囂險些氣笑了,劈手就要搶:“這安魂燈你能駕馭?趕緊扔了,把裡而的魂火給滅了!”
琉雙無奈躲過他的手:“哎,你還要不要回去了。”
白羽囂目眥欲裂看著她:“這東西是你能碰的嗎?聽我的,把它熄滅,你總不至於為一個回不來的人點燈引路,它會燃燒你的心頭血,你有多少心頭血可以燃燒。”
琉雙依舊護著燈,衝他輕輕笑:“沒事的,我心裡有數,二公子,許久沒見你跳腳的模樣了,如今一見,可真是懷念。放心,這安魂燈我隻點三年,今年便是第三年了,若依舊不能力挽狂瀾,我……我會親手熄了它的。”
“哼,你最好說到做到。”
兩人回去的路上,因為一盞安魂燈,白羽囂一直拉長著臭臉。琉雙去戳他,他直接拍開她的手,氣壞了。
琉雙自然清楚他為何生氣,她低眸看向懷裡護得好好的燈。
這燈她三年前費儘千辛萬苦找到,是為晏潮生點的。它的來曆,不亞於那些神器,卻比神器燙手多了。
傳說鳳凰神女凡軀身死後,魔神澹台燼得了它,本想用它來複活神女,後來鳳凰涅槃,它再也用不上,便在上古大門派逍遙宗積了灰。
安魂燈本是搜魂複活法寶,可安魂燈已然染了魔神的心頭血,其他人再使用,其中辛苦和痛苦,不足為外人道。
她為晏潮生點燈那一日,隻有一個念頭,那個眼睛熾烈的少年,他什麼壞事都沒做,臨死還護著的嫁衣,說待春日娶她回去。她帶著對妖君的仇恨,從來沒有好好對過這個少年,後來他死時,不甘拽著自己衣角的場景,總是入夢來,攪得她不得安寧。
琉雙想,她總得為他做些什麼,無關辜負過自己的妖君,而是為少年晏潮生做些什麼,她點了這盞燈,隻要以心頭血或徽靈之力供養,不管他在八荒何處,隻要還有氣息,便依稀仍有複活的機會。
可三年過去了,他沒有回來,她的修為和快要散儘的徽靈之力,再也無力支撐這盞燈亮起,待月末,它便會自己熄滅。而琉雙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做,為她的族人,也為他的族人。
她白皙的手指撫過燈,眼神安靜。
我等不到你了,她想。對不起啊,晏潮生。
她唯一為少年做的事,在他死後都沒有做好。
*
叢夏撿到雲陵和雲煬兩個小孩時,他們在被小鬼糾纏。
她走過去,撇了撇嘴:“又要乾活了。”
她打跑糾纏小孩的鬼魂們,咕噥著:“反正人是我帶回去的,功勞歸我。”
她領著兩個小孩,指著鬼域宮殿,說道:“你們今後就住在這裡,好好修煉,待到他日長成大妖,打死風伏命那龜孫。”
兩男孩目瞪口呆看著她。
她微笑:“介紹一下,吾乃前山主座下,左護法叢夏。”當然,這個威風凜凜的稱呼,是她胡謅的,用來糊弄新來的小妖聽話。晏潮生的名號,死了也比自己的好用。
晏潮生畢竟是數萬年來唯一能打得過天君的存在啊。
“叢夏大人,”大的那個激動地開口說,“我記得你,原來你還活著。”
叢夏有些意外,很快就知道了來龍去脈,得,原來還是以前妖宮裡的將領小孩,不得不唏噓世事無常。
“叢夏大人。”小的那個男孩咬著手指,天真地問,“那個恩人姐姐是大人派來救我和哥哥的嗎?”
叢夏當然知道他們說的是誰,她毫不心虛地認領了功勞:“是啊。”
這都是應得的,叢夏想,自己的主上死在那個女人手中,這一切都是那女人恕罪做的,妖族不該有人感激琉雙,都應該感激自己才對,這三年是自己把這些妖怪管理得井井有條。
她絕不承認在外而救這個小妖有多麼危險和辛苦,也不去想在鬼域生活有多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