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章母韓父帶著章之杏參觀了新學校後便回了家。
臨近五點半的時候, 韓雲深帶著章之杏去到了學校收拾課本。
一路上，車內安靜得可怕。
停在了學校門口，韓雲深看了眼後視鏡, “到了。”
章之杏解開安全帶，直接下了車。
韓雲深收回目光，十分疲倦地靠在後座上。
“嗡——”
他手指一動，接通了電話。
“喂？韓先生您好，我們這邊都安排好了。”
略帶殷勤的聲音回響在空間內, “她的同桌、未來的舍友都是非常優秀, 又活潑開朗的同學。還有飲食方麵我們這邊也安排了您介紹的廚師, 現在已經上班了……”
韓雲深仔細聽著, 手指點了下膝蓋。
他突然道：“對了，把她的位置最前排，她有點近視，但是不愛戴眼鏡。”
“好的，那韓先生還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韓雲深沉吟了半秒, “我希望我捐贈的那棟音樂樓可以儘快投入使用，不要讓她荒廢了練琴。”
他又補充了幾條後，這通電話才算是結束。
韓雲深疲倦地揉了揉眼眶，露出了點自嘲的笑意。
這些，應該夠了吧。
*
校園裡放學好一會兒了，校內此時也不剩下多少人了。
章之杏悶悶地拖著空行李箱進到了教學樓。
高中三年的課本實在太多了，也隻能這樣帶走自己的課本了。
章之杏剛到門口, 便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個身材高瘦的少年依靠在走廊的欄杆上，眼睛看著手中的手指。
章之杏有些詫異，“路燁？”
路燁動作一頓。
他將手機揣進口袋裡，嚼著口香糖，黑眸看著她。
章之杏有些驚詫，“你……怎麼在這裡？”
路燁勾了下嘴角，“我聽說你轉學了，但是你課本還在這兒，我想著你應該還會再來一趟。”
路燁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吹了個泡泡。
“看來我猜對了。”
章之杏微微歎了口氣，進了教室。
她拉開拉鏈，用著近乎粗暴的動作將課本扔進了行李箱。
路燁蹲在一旁的座椅上。
他看向她，“轉學是你哥哥做的？”
章之杏沒搭話，繼續收拾著課本。
答案不言而喻。
路燁麵色沉了下來，他定定地看著她，“他還沒有放棄嗎？”
章之杏將最後一本課本扔進行李箱裡，搖了搖頭。
她拉好拉鏈，拉著行李箱往外走。
路燁皺眉，三兩步跟上去，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了？”
章之杏微微呼出了口氣，“什麼做什麼？”
路燁猛地收回了手，他咳嗽了下，眼睛亂瞟。
好幾秒，他才磕磕巴巴地道：“就比如呃……親你？或者……對你呃……”
說著說著，路燁愈發說不出話。
他一咬牙，索性喊道：“要是做什麼了你彆怕害羞，我帶著你去找我老子，讓我老子解決他！”
路燁說完後，狠狠呼出了口氣，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章之杏忍不住了。
她捂住嘴，輕輕地笑出了聲。
路燁麵色更紅了，漂亮的眸子裡都是難堪，“有什麼好笑的！”
章之杏笑彎了腰，眸子眯成了一道新月，好看極了。
路燁一時間有些愣，卻也隻是看著她笑。
好一會兒，章之杏才停止笑。
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章之杏看向他，認真地道：“應該是我對他做了什麼。”
路燁嘴巴微張，“啊？”
微風襲來，章之杏輕易地就看見了樓道處的那一角黑色。
她微微湊近了路燁，極其小聲道：“他在樓梯口偷看。”
路燁一動，就被章之杏拉住了領口。
她仰視著他，微微咬唇，“幫幫我。”
路燁沒有動了，任由著她這樣拉扯著自己的袖口。
章之杏恢複了原來的聲音，她緊緊盯著那處一角，開了口。
“我媽媽嫁入了他們家，他們家很有錢，我恰好缺錢花。於是就接近他套近乎騙他，就是為了從他那裡拿錢花。但是沒想到我做過火了，我怕他對我做什麼，就一直故意迎合他。”
路燁眼睛亂轉，一想到身後竟然還站著之前見過的笑麵虎，他就感覺如芒刺在背。
章之杏繼續情感豐富地訴衷情，“但是我遇到了你，我沒辦法再那樣了。”
路燁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感覺汗毛都豎起來了。
下一秒，他便感覺領口的力道突然加重，他被迫低頭。
章之杏貼近他，兩人靠得近極了。
她側頭，小聲道：“借個位，這樣像接吻。”
溫熱的氣流儘數打到路燁臉上，他嘴唇有些發乾。
他看著她的黑眸，心跳得快極了。
緊緊幾秒，路燁就敗下陣來了，移開了目光。
他心不在焉地盯著她白皙的脖頸，心裡卻忍不住想。
她的眼睛，真好看啊，亮得讓他心慌。
不知多久，章之杏鬆開了他的領口，退後了幾步。
新鮮的微涼的空氣頓時湧入了他的鼻間。
路燁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腦子還有些混混沌沌。
章之杏也是如此，她扶著牆喘了幾口氣，抱怨道：“終於走了。”
她一個抬頭，便看見路燁捂著胸口，神情恍惚。
她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hello？你還好嗎？你沒事吧？”
路燁身子一個激靈，連忙點頭：“沒事沒事。”
他抿了抿嘴，眼神遊移了起來，“現在你還好吧？沒事我先走了。”
路燁說完轉頭就跑，跑了幾步，他有突然折了回來。
他將手機往她手裡一塞，“沒有密碼，我聯係方式都在備忘錄裡，你、你、有事找我！！”
一口氣說完話，路燁深深喘了口氣，直接開溜了。
章之杏看著手裡的手機，一愣。
隨後，她突然又覺得十分好笑了起來。
章之杏調出了數據麵板。
【爽度：85】
她咋舌，隻要再刺激一下，這個世界就能結束了。
雖然她實在不懂為什麼爽度上升得這麼快，但是能快點完成任務也是好的，隻能說是韓雲深疼痛點低才會讓爽度漲得這麼快吧。
【爽度+3】
係統提示音突然響起，然而章之杏已經習以為常。
韓雲深就是這樣的，一次刺激行為之後，加一次爽度，沒多久就會再持續加一點。
章之杏之前思考過，覺得應該是韓雲深回想起了這種畫麵於是被二次傷害到了吧。
她拍了拍手，將路燁的手機塞進兜裡，握住拉杆拖著行李箱離開教學樓。
*****
車內的空氣安靜到多了幾分窒息。
韓雲深兩手握著方向盤發著呆，瞳孔完全是去了焦距。
他嘴唇微微顫抖了起來，似乎完全無法使用名為腦子的這個器官。
章之杏向來是這樣狡猾又市儈的女孩，從她敲自己車窗的時候，她便是一直就是那樣故作乖巧的表情。
他一直都知道了，在早些時候，他更是十分鄙夷這樣的她。
那後來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韓雲深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水。
像她這樣的女孩，又怎麼會這麼輕鬆地喜歡上路燁呢？
短暫的時間內，她怎麼會這麼快就擁有了這種喜歡的感情呢？
不對，嚴格說出起來，自己與她相處的時間並沒有她每天上課的時間多，或許真有可能也說不定。
韓雲深攥緊了方向盤，喉間愈發乾澀，太陽穴處的神經瘋狂跳動。
他咬緊槽牙，手上的紗布洇出了血跡。
韓雲深的眸子愈發深沉，麵上沒了表情。
*
章之杏剛打開車門，便嗅到了一個淡淡的血腥味。
她蹙眉，不願意說話。
韓雲深麵色平靜地啟動了車子。
她轉頭看著車窗外瘋狂倒退的景色，神色平靜。
車子平穩行駛了十分鐘，韓雲深出聲了。
他看著前方路況，輕聲道：“新學校比較嚴格，一個學期放假了才能回家，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章之杏睜大眼，“一個學期才能回一次家？”
她猛地踹了下座椅，“你停車！你停車！”
眼看著她情緒如此激動，韓雲深降下了車速，緩慢停了下來。
章之杏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就要走。
韓雲深見狀，迅速下車拉住她。
章之杏甩開手，“這學我不轉了，你和我媽說什麼沒用！”
韓雲深握住她的手腕往回走，“阿姨已經答應了，手續也辦了，你反悔也沒用。”
章之杏咬住後槽牙，轉頭狠狠推開他。
她咬著嘴，眼淚就下來了，“你放過我行嗎？”
韓雲深看著她。
章之杏吸著鼻子，抽噎著道：“我求求你了，你放過我行嗎？我會好好聽你的話，我會很乖的，我不要一個學期回一次家，我不想和他分開……”
她掉著眼淚，用著這樣哀求的語氣求他翻過她。
在這之前，她嬉笑著用著無理取鬨地方式反抗著他的控製，受了委屈也要說著俏皮話，哪怕被打了也隻是氣著不說話。
但是現在，她沒有用任何或討巧或狡猾的小機靈，隻是這樣毫無形象地哭著求他。
她說：“你放過我行嗎？”
韓雲深瞳孔驟縮。
他鬆開了口，一瞬間，身子失去了力氣。
韓雲深有些費力地依靠在車上，仿佛一條被抽取了筋骨的軟趴趴的動物。
他扶著車子，眼前發黑。
但他依舊能看著麵前的女孩哭得如何的慘。
韓雲深嘴角動了動。
他走上了前，摸了摸她的頭。
他從遇到她開始，就一直在退步，現在也是。
韓雲深曾想過如何馴化一隻野貓。
但是最後，他被撓得滿身是傷，甚至被這隻野貓改變了。
章之杏仍在抽噎著。
韓雲深其實已經有些看不見東西了。
他憑著感覺摸索了下空氣，然後摸到了她的肩膀。
韓雲深手一動，將她攬到了懷中。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一如從前一樣溫柔。
韓雲深說：“好。”
他可以對自己說千萬次不可以，但是卻永遠無法對她說不。
就像他總對她說“下不為例”，但是卻永遠在破例一樣。
耳朵響起一陣尖銳的鳴叫聲。
韓雲深手一鬆，身體靠著車子，軟軟地癱倒了下來。
他向來沒有絲毫褶皺的西裝皺了起來，麵色白如紙張。
章之杏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變故。
她慌亂地彎腰想要扶起韓雲深，卻怎麼也抬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