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逃到一個房間裡時,嶽諒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
她直接倒在了地上,一根指頭都不想動彈。
腰部酸疼到麻痹,胳膊裡的神經跳動,一抽一抽地疼。
沈當歸靠在牆上,汗水劃過眼皮,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消滅了絕大多數長毛怪才得以清出一條生路的他是絕對的主力,為此所產生的消耗也是不可估量的。
他比跟在後麵的嶽諒累數十倍。
而且,誰也不知道這個房間可以讓他們休息多久。
這一間似乎是臥室,麵積很小,窗戶也很小,比方才大氣開闊的書房逼仄不少。
床也是同樣的小,鋪著粗布,除此之外就隻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簡陋無比。
門板的撞擊聲緊跟而來。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四場景已自行崩潰,請各位玩家注意。”
又死了一個。
太快了,距離上一個還不到一個小時。
“編號0000為您服務,第十一場景已自行崩潰,請各位玩家注意。”
嶽諒苦澀地彎起嘴角,這個更快。
“把門堵住,我們必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沈當歸放下手中撬棍,在嶽諒轉來轉去的視線裡又一次展現了可怕的破壞力。那張小床被徒手拆解開,又被組合成奇怪的形狀抵住房門。
搖了搖其中一根床柱子確認其結構堅固可靠,他拿起撬棍遞給了嶽諒。
撬棍是冰冷的,實心的直徑足有兩公分的圓柱形鋼材,很重。
“一個小時。”
汗濕的發尾軟化了刻薄的嘴角,嶽諒的存在終於得到正視。
她拄著撬棍從地上爬起來,睜開迫不及待要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
“我知道了。”
她站到了唯一的那扇小窗邊上,做好了一切準備。
沈當歸展開那一團被隨便扒拉下來的布,躺上去閉上了眼睛。
小窗戶是在半個小時後被鍥而不舍的長毛怪撞破的,嶽諒從一開始的緊張忐忑到機械而精準地將鑽進來的長毛怪打出去,也隻花了十分鐘。
揮舞到手臂失去知覺時,每砸一下她都告訴自己,再堅持最後一下。
再有一下。
就結束了。
當溫熱的液體充滿眼眶,手中的撬棍終於被抽走了,上方響起一道頓挫分明的男聲。
“你做的很好,換班了。”
仿佛得到赦令一般,嶽諒直挺挺倒下。
世界從此遠去。
“編號0000為您服務,恭喜玩家成功突破第三場景,即將載入第七場景,請各位做好準備。”
嶽諒在倒計時中蘇醒,迷糊間聽出了0000播報的差彆。
場景主人還活著,那就叫突破,場景主人死了,就叫消散。
這個場景死了這麼多人,被治療者居然還活……活著?
嶽諒驚醒,還活著?
全身上下肆意叫囂的痛苦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她的確還活著。
頭頂的時針指向數字六,距離自己昏倒足有五個小時?!整整五個小時!
嶽諒不可置信地看著全須全尾的自己,這麼長的時間,居然沒被沈當歸扔出去堵窗口?
她大概是還在做夢。
呆呆地坐在原地很久很久,雙臂還是抬不起來五公分的高度,她終於決定站起來了。
明明隻曆經了第三場景那一個黑夜,陽光卻像闊彆已久,暖融融地灑在身上竟讓她生出幾分感動。如果不是因為餓了,她能就這麼曬到地老天荒。
這裡是一座小山坡,嫣紅的杜鵑花漫山遍野,空氣清新。
簡直是度假的聖地。
這一次,嶽諒無心去推測是誰害怕這樣美如畫的風景底下潛藏著的什麼的恐懼,她隻想吃點東西,然後好好地休息一下。
穿過一處灌木叢時,尖銳的樹枝劃破了細嫩的皮肉,嶽諒一抽疼,下意識彎腰去摸傷口,又扯到手臂帶來脫臼般的痛,進退兩難,最後木然地站在灌木叢裡不動了。
這該被詛咒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你站在這裡乾什麼呀哈哈哈哈哈!”
嶽諒回頭,看見一張滿是胡渣笑出無數褶子的臉。
褶子臉笑得根本停不下來:“哈哈哈哈哈哈你這樣好搞笑哦哈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出不來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嶽諒覺著自己要給他笑出心理陰影來了,“有什麼這麼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褶子臉又是一陣仰天大笑,好一會兒才大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成功的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就在上一場!”
原來就是這個該被詛咒十八輩子的。
“我小時候去動物園掉猴園裡了。”褶子臉自顧自說起來,“被一隻大猴子當玩具玩了好一會兒才被救出來,後來看到猴子就怕得要命……”
“蛋酥!鋼材!窩!”
“突破了自我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是真的瘋了。
嶽諒強行把自己拔了出來,試圖往背對他的方向離開,卻不想被他拽了一把,差點倒退摔回灌木叢了。
“你不為我高興嗎?”
他這一拽拽掉了嶽諒半條命尤不自知,嶽諒慘白著一張臉奪回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