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阿飄(1 / 2)

薛蕙羽死了,記憶停留在被迎麵而來的大卡車“咣”的一聲撞飛起來的那一瞬間。

那輛大卡車像喝醉酒似地左右搖擺。

眼看躲閃不及,司機猛然朝左急轉彎,但仍是在眨眼之間被撞飛了車門,整輛車因強大的衝擊力傾翻地撞向了橋梁護欄。

她當時就坐在右後座,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扶著的車門被撞飛,驚恐地伸出手,想要扒住車內的一樣東西,卻與裴溫瑜向她伸來的手堪堪相錯。

奇怪的是,再次恢複意識,卻不是在醫院,而是此刻,竟一個人站在事故現場的橋底。

車禍就仿佛是前一秒剛剛發生的事情,天空陰霾地飄著小雪,就像她陰霾到低穀的情緒,而現在強烈的陽光直射在身上,無論是開車的人還是打著傘走路的人都穿著短袖長裙,明顯是烈日炎炎的夏季。

橋上的護欄也一點沒有被撞擊的痕跡。

離她出車禍,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嗎?

薛蕙羽腦海裡一陣漿糊,怔怔地望著沒有自己影子的地麵一時轉不過彎來,而這時,仿佛驗證她心中的想法,一個垂釣的漁民穿著她的身子而過。

她仿若實質的身體因為這樣的波動變得搖晃透明,她不敢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氣。

她果然死了,不但死了還變成了彆人看不見也碰不到的阿飄。

甚至,她原以為隻過去了幾個月,等看見路邊的購物商城上高掛著“2021年618狂歡盛宴 6.1-6.20”的紅色橫幅時,才驚覺已經是三年後了。

薛蕙羽是在2018年1月18日晚上,也就是她二十四歲時橫死。

但她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留戀和執念,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無法轉生,而是在三年後變成鬼流連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沒有一點留戀,是因為薛蕙羽的人生一點都不自由。

因為商業聯姻,她被迫嫁給了一個自己不愛、對方也不愛自己的男人。

他們在婚前簽訂協議,婚後半年一直分房睡,朝夕相處也僅僅是培養出了戰友情,彼此相敬如賓,偶爾在家族聚會上秀秀恩愛,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誰知半年後一次酒後亂性導致她在公演前意外懷孕。她為了實現自己的芭蕾舞夢想才答應了商業聯姻,這個孩子根本不在她的計劃內。

她不可能生下一個自己都不愛的男人的孩子,以後離婚也會成為彼此的枷鎖。所以薛蕙羽在對裴溫瑜實話實說後決定墮胎。但本就隻有他們知道的秘密,卻鬨得他們的親朋好友都知道她懷孕了!

在一片恭喜中,她被趕鴨子上架地養胎了。

雖然芭蕾舞團說願意等她生完孩子後回歸,但孕後浮腫走形的身體怎麼看都難以恢複成孕前完美的狀態,所以薛蕙羽打心底裡有點厭煩肚子裡即將出生的孩子,甚至相敬如賓的假象也在那之後徹底地撕碎了,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裴溫瑜也越來越厭煩了起來,覺得一定是這個狗男人翻臉不顧他們婚前的協議,將她懷孕的消息傳播了出去!

在十月懷胎後,薛蕙羽終於自由了。

但生完孩子並不是解脫,而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本來被認為是衣服架子的她,生育之後出了月子體重也沒絲毫的變化,凸出的小肚腩令她連簡單的動作都沒辦法流暢完成,本來被她狠狠甩在身後隻會處處模仿她的學人精孟雨薇,卻成為了一場場公演獨舞的女主角。

心裡不平衡的她和裴溫瑜日日夜夜地吵架,把兒子完全丟給他照顧,一心隻想快點恢複走形的身材,倒是裴溫瑜完全成為了奶爸,仿佛孩子是他身上掉下的那塊肉一般,小心翼翼地照顧著。

但即使如此,她對裴溫瑜還是橫看不滿意豎看不喜歡,甚至臨死前,她還在對裴溫瑜單方麵發著脾氣。

現在回想起自己當時歇斯底裡的狀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薛蕙羽才意識到自己那時百分百產後抑鬱了。

裴溫瑜和他們的孩子都是無辜的,但她那時完全把自己所有的怨恨都歸結在了這兩個人的身上。

在麵臨無法承受的不幸時,人往往會尋找能怨恨指責的對象。

她就這樣陷入了怨恨的沼澤裡。

現在,不知道裴溫瑜和孩子過得怎麼樣了……

薛蕙羽輕輕歎氣。

沒有了她這個聯姻妻子的束縛和歇斯底裡的吵鬨,他可總算是自由了呢。

再加上三年過去,說不定都已經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二婚了吧。

雖然讓她的孩子喊其他女人“媽媽”,薛蕙羽光是想想,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對孩子來說,她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那一個月的時間裡,根本沒有對孩子有過一點關心,甚至沒抱過他幾次,喂奶都是裴溫瑜拿奶瓶喂的。

所以,裴溫瑜二婚後應該不會那麼殘忍跟自己的孩子說“你的親媽在生下你沒多久就死了”這件事吧。

如果她是裴溫瑜,最理想的做法是對這個毫不知情的孩子撒謊說後媽是他的親生媽媽,讓他在一個充滿著愛意的家庭裡幸福地長大。

這樣想著,薛蕙羽突然怔在原地。

雖然和這孩子根本沒有建立過任何感情,可能他都不知道有她這個不稱職的媽媽的存在,但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所以,她是因為牽腸掛肚這個孩子才流連在這個世間嗎?

心動不如行動,薛蕙羽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找到了自己和裴溫瑜結婚後所住的彆墅。

做鬼有一點好處,就是怎麼蹭車也沒人發現,走路的時間長也不會感覺到累。路癡的時候還能問問和她一樣遊蕩在這個世界裡的其他鬼。

飄著身體穿過牆壁,薛蕙羽卻見原本明亮的彆墅裝修竟全變成了冷冷清清的黑白灰色調。

清一色的黑色家具,甚至於黑色冰箱、黑色沙發,黑色餐桌,這難以言喻的沉悶就仿佛漫浸著一切明亮的光芒,令本就冰冷的空間毫無半點人氣和生活氣息。

裴溫瑜搬家了啊……也是,都三年過去了,裴溫瑜怎麼可能還住在他們的新房裡。

他又沒窮到買不起新的房子……

就是有點想念原本的裝修。

當初的新房是裴溫瑜一人操辦裝修的,等住進去後,薛蕙羽真的超級滿意。

溫暖的配色令整個家居的色調顯得格外的溫馨,甚至她提出到的必須要有一間獨立的舞蹈房裴,裴溫瑜也安排得非常完美。

寬敞的舞蹈房、大氣的鏡麵以及大大漂亮的落地窗,宛如下沉式庭院。在懷孕前,她就很喜歡一個人在那間舞蹈房裡跳舞。

真是怪可惜的。

薛蕙羽往兩樓飄去時,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有人?

薛蕙羽好奇地飄進一間房,就見一個小男孩正坐在牆角落裡啃咬著自己的手指。

他臉色蒼白,身體又瘦又小地並腿蜷縮著,看上去兩三歲的樣子。

而他明明長著一張很可愛的小臉,那雙緊緊皺著的雙瞳卻死氣沉沉毫無半點亮光,小小的指甲也被咬得坑坑窪窪,像顆乾癟的小蘑菇。

“啊!”

在薛蕙羽悄悄飄過去時,一直蜷縮著的小男孩突然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就如同一隻被突然踩住尾巴的小貓,他驚恐地捂住雙耳,瑟瑟地發著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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