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媽媽從小學過古典舞,也會跳古典芭蕾。
那時還小的薛蕙羽根本不懂媽媽教她跳舞的理由,隻是欣喜於忙碌工作的媽媽抽出了更多的時間陪伴她。
或許是繼承了媽媽的舞蹈基因,或許是真的喜愛上了芭蕾,從小玩樂心很重的她,第一次沉下心來完成一件事,也對於跳舞,從最初的喜歡,逐漸發展到狂熱。
她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芭蕾舞演員。
隨後,確定她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媽媽為她正式報名了舞蹈學院接受專業訓練。
“我五歲開始跳芭蕾,最初隻是覺得芭蕾妙曼的舞姿像仙子一樣美麗,後來對芭蕾的狂熱,讓我隨時隨地都沉浸其中。我想成為芭蕾舞演員,爸爸卻一直不同意,就像你家人一樣,覺得可以作為一項優雅高貴的興趣愛好,但不能把它作為事業。但媽媽卻支持鼓勵著我。媽媽告訴我,她小時候也喜歡跳舞,但因為是獨生女不得不為了父母放棄自己的愛好,她不希望我也成為像她那樣的籠中鳥,她希望我能自由地選擇自己想要的事業。”
“媽媽病逝後,爸爸再度讓我放棄芭蕾。但我和媽媽約定好的,我會成為最棒的芭蕾舞演員。所以我沒有妥協,在出國留學時偷偷地考上了茱莉亞學院舞蹈係,也在偷偷報名了舞團。現在回想起來,幸好沒有放棄夢想。否則我完全就是一具被爸爸掌控、失去夢想的行屍走肉。”
“但現在的我不同。芭蕾已經不僅僅是一種舞蹈。它是光,是夢想,是力量!是它,在我最煎熬的日子裡支撐了我,成為了我前進和奮鬥的動力……所以,哪怕是死,我都不會放棄芭蕾!我一定會達成我的夢想!”
薛蕙羽是第一次對一個人傾訴自己的夢想和那段黑暗絕望的時光,尤其還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
曾經差點做過傻事的她比誰都清楚,眼前的少年隻是被絕望蒙蔽了雙眼。
比起放棄這個世界,願意幫她錄視頻和聽她說那麼長時間的他,其實缺的是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那麼,就為自己創建一個活下去的目標吧。
為之奮鬥,為之努力,幾年後回頭再看看自己今天極端的想法,也一定會慶幸。
幸好我,活了下來。
“所以,你也……彆那麼早就把自己的夢想丟掉好嗎?”
“未來是說不準的。或許未來就活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樣子,或許未來能遇到新的活下去的意義,或許未來會有非常溫暖的人或者事物……就算是一輩子也找不到,那就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就好,一步一步走向我們所期待的未來。不管黑夜有多長,黎明總會到來的。未來就是充滿無限可能的。”
裴溫瑜的腦子亂哄哄的,少女的勸解聲聲入耳,他竟忍不住跟著反思了起來,就見少女指了指自己,自我推銷道:“沒人支持你的話,那我支持你怎麼樣?你爺爺反對是一票,我支持你也是一票,這不就打平了麼……再加上你自己支持自己,那就是二對一!”
“怎麼樣,我說得很有道理吧!”
薛蕙羽的芭蕾舞夢想就是在媽媽的支持下產生的,她深知彆人的支持和鼓勵是最大的動力。於是趁熱打鐵地補充道:“我還不知道你實力怎麼樣,要不你先幫我設計設計?衣服怎麼樣?你會設計衣服嗎?”
“……”
“怎麼沒信心?該不會你家裡人是覺得你實力太差才委婉拒絕你的……”見對方不吃軟,薛蕙羽故意激將道,“實力太差的話,的確當當興趣愛好就好……”
對方隨意而軟綿綿的話語插在心上,裴溫瑜莫名被成功激將了!
“我一定會設計出你滿意的衣服!”
“一言為定!我們拉鉤!”
裴溫瑜稀裡糊塗地就跟對方拉了勾,就見對方笑眯眯道:“那在沒有設計出我滿意的衣服前,你可不許死哦!我們已經約定好了,可不能反悔了!”
猛然反應過來對方是故意激自己活下來的裴溫瑜臉一紅:“……好。”
“那繼續幫我錄視頻吧。跟你廢話那麼長時間,我今天都沒能練舞……”薛蕙羽理所應當地抬手將手機遞了過去。
突然被差使的裴溫瑜:“???”
“你剛剛答應我錄《天鵝湖》的,你該不會忘了吧……”遞出手機後,薛蕙羽再度開始旁若無人地壓腿。
“你該感到榮幸,你可是我跳《天鵝湖》的第一個觀眾,我未來可是會成為芭蕾舞團首席的人!”
“……”
“手機拿穩點彆抖了,剛剛錄的視頻一直在抖……防抖視頻都被你拍得那麼抖……”
被挑刺的裴溫瑜:“???”
在真正跳《天鵝湖》後,裴溫瑜發現這位言辭鑿鑿的少女的確有自傲的資本,但對方看了自己的錄像後,卻皺著眉仍是不太滿意。
少女勤奮地想要練習,但他們還是被查崗的護士逮了回去。
他所在的是VIP病房,而少女是在普通病房,因為是在不同的樓層,要分道而飆的裴溫瑜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還沒等他開口,少女率先道:“你明天如果有空的話,還能幫我拍視頻好嗎?”
裴溫瑜覺得對方一個女孩子家家單獨在國外也不容易,自己要肩負起給少女拍視頻的重任!便點了點頭。
“那我們留個聯係方式吧,我叫Sylvia。”少女笑眯眯地歪了歪頭,“中文名等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我們再互相告訴對方吧?”
“改變主意……?”
少女點點頭道:“現在,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知道真正的名字後,我們就是互相知道真實姓名的熟人關係了。”
裴溫瑜覺得對方可能隻是把自己當作一個拍視頻的工具人所以警惕地沒有告知真實姓名……萍水相逢……的確,他們隻是剛剛見麵的陌生人罷了。
在國外,已經孤身一人的裴溫瑜剛剛熱起來的心又低落地沉了下來。
卻聽到對方認真地補充道:“因為我也害怕的……有一天突然看見新聞,發現我認識的人名出現在那裡……如果不知道名字的話,那隻是一個陌生人罷了。但如果我認識的人出事的話,我會很難過的。所以……”
少女認真地望著他,目光灼灼且真誠,一字一句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等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我們再成為朋友吧。”
那一瞬間,胸中湧起一陣熱意,裴溫瑜有太多的話想要說,但喉頭如同是被什麼東西給堵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隻記得自己回了一個:“好。”
“我叫……James……”
“學校裡叫James,可繞操場一圈了!”薛蕙羽對他爛大街的英語名字表示不滿,“你不會是在敷衍我吧。”
被少女這麼一指責,對比少女明顯洋氣好聽的英文名,裴溫瑜也不自覺地覺得自己的英文名土裡土氣了起來,窘迫地垂下腦袋道:“小學老師取的……”
“小學?”薛蕙羽無語望天了。
“我小學老師還給我取名Rose呢!當然要自己改個好聽的名字!你以後不會把James這個名字當作你的設計師名吧……”
“……”
望著呆呆有些木訥的少年,薛蕙羽也不再折騰他了,揮揮手自來熟道:“算了,明天見James,記得我們的約定,給我設計衣服哦~在沒有設計出我滿意的衣服前,可——不、許、死、哦——”
她拖長著音提醒著。
自從爸爸死後,裴溫瑜已經一年沒有畫畫了。
突然被臨危受命,裴溫瑜原以為自己會大腦空空、靈感空空,卻沒想到在握住筆的那一瞬間,靈感卻如同泉水般一個接著一個地冒了出來。
他覺得那個叫“Sylvia”的少女很適合純白,她跳舞的時候優雅得如同白天鵝一樣,又像是飛舞而自由的蝴蝶。
他又覺得她很適合紅色,熱情似火的紅色,張揚而炙熱,如同一團亮麗的火焰驚豔著所有人的目光。
他立刻提筆作畫,仿佛腦海已經預演過無數次此刻的畫麵,唰唰唰地構思出了草圖。
畫完草圖後又怕太草了,他還仔仔細細地精修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第二天,認真想了一晚上擔心對方不滿意特地設計了三套方案遞過去的裴溫瑜卻遭遇到了對方的橫眉冷對和數不清的挑刺。
“看來你真的很想死啊,一天過去竟然畫了三套衣服給我……”
“……?”
麵對對方明顯誤會了自己勤奮的原因,一個晚上真的隻專注於畫畫和設計壓根沒有再想自殺的裴溫瑜還是仔仔細細地解釋了一番。
自己每一套設計都是不同的理念!絕對沒有瞎糊弄應付!
少女聽得很專注,除了爸爸媽媽之外,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看自己的設計,而且也是第一次為了對方而設計,當然裴溫瑜並沒有把這些告訴對方。
在對方認認真真翻看的時候,裴溫瑜的心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她一直溫柔地鼓勵著自己,應該這次也是會誇他的吧……裴溫瑜莫名有些期待,然後下一秒就聽到對方皺起眉頭道:“這些都不行,你不會覺得畫成這樣就可以了吧……服裝上的線條不僅要有美感,在款式設計上也要合理。這裡,中看不中用……還有這裡,你不會覺得女孩子喜歡橫條吧,太顯胖了……”
“……”
“打回去重畫!”
“我覺得你還是再需要練練基本功。”
少女毫不留情地把圖紙還給了他,一字一句都是挑刺讓裴溫瑜心裡很不服氣,但他知道,少女的苛刻不僅僅是針對他,她對自己也非常得苛刻。
她每天都會不厭其煩地反複練習基本功,一個動作做不好,就做幾十遍,一直做到自己最滿意為止。這也難怪護士天天逮她回病房,這種高強度聯係下,腳尖不反複磨破就怪了……更何況她原本就是腳扭傷……
“今天比昨天發揮得更穩定了一些……”少女望著視頻錄像分析道,“你看我這腿,是不是比昨天跳得更筆直了一點……”
完全不懂芭蕾舞的裴溫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聽到少女解釋道:“這一段是黑天鵝的32圈揮鞭轉,是一種單足立地旋轉技巧。單一做這個動作的難度不是特彆高,難度大的是在天鵝湖裡,白天鵝奧傑塔和黑天鵝奧吉莉婭通常都由同一位芭蕾女舞者飾演,而這個32圈揮鞭轉是放在大雙人舞中最後的coda裡麵,對演員體力是個巨大的考驗。我每次轉到二十幾圈時就會開始疲憊,因為過分在意腿腳的動作,而忽略了其他部位和麵部表情……但今天,全過程腳尖的移動範圍沒有超過一條皮帶……無論是姿勢還是情緒都比先前更穩定了……”
裴溫瑜卻注意到她墊起的腳尖隱隱地有著血跡……
但對方顯然感覺不到疼痛。因為對芭蕾的這份熱愛,讓她有著無窮無儘的力量。
忘卻時間,忘卻疼痛,隻有成功後的喜悅和興奮。
記憶裡的旋轉跳躍的少女身影在陽光下有種色彩斑駁的朦朧,舞動的雙臂恰如能飛起來的翅膀,漸漸地與舞蹈房裡正一遍又一遍跳《天鵝湖》的女子融為一體。
手環不斷地震動起了警報,緩過神來的裴溫瑜皺了皺眉,才意識到自己竟盯著監控視頻盯了那麼長時間。
屏幕裡的女子已經不知道跳了幾遍《天鵝湖》,那些壓抑在心底的記憶像是荒草一樣瘋狂猛長。
“沒有人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所有成功的背後,幾乎都是日複一日的堅持。”
“如果一點點的否定聲就讓你放棄或者輕易氣餒的話,那說明你對它還不熱愛罷了。”
沒想到沈雪跳芭蕾的場景竟會讓他瘋狂地聯想到蕙羽,裴溫瑜深吸了好幾口氣,卻仍然無法壓抑住不斷湧上的酸澀和疼痛的情緒。
他不得不打開抽屜翻找著煙鎮定情緒,才想到香煙並沒有帶到一樓。
無法麻痹自己的神經係統,裴溫瑜隻能關閉監控視頻,卻見鄭慧文竟也出現在了地下室!
“你竟然用太太的舞蹈室!”
薛蕙羽正專注地一遍一遍練習著芭蕾時,一名不速之客突然闖入。
鄭慧文一手抬起錄著視頻的手機,一手指著她訓斥道:“這個舞蹈房是太太專用的,除了打掃衛生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你怎麼能不經允許就偷偷摸摸地使用太太的舞蹈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