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寒冬來的早,從昨日晌午便下起了鵝毛大雪,下了足足一夜。
這會天還未亮,床上安睡的人兒乍然睜開了黑白分明的雙眸,盯著昏暗中的帷帳發愣許久。
星光般的眸子,神情複雜交錯;不可置信.....亦或是夢境。
此時屋外傳來了趙媽媽說話聲,正在管教外頭伺候的丫鬟。
“你怎是如此做事,姑娘年歲小,如今又病了半月有餘,旁人沒來瞧也就罷了,你這賤蹄子連伺候主子都不上心!這院子隻要還有我管事兒的一日,就輪不到你這小蹄子做主理事。”趙媽媽氣急了,揚起巴掌打了過去,一聲脆響響徹在這院子內格外清晰。
聽見外頭的聲兒,祝九輕咳了幾聲,無力的喚道:“趙媽媽。”
寂靜的偏院,半點大的動靜屋頭都能聽見。
丫鬟哽咽不止,惱恨著。
趙媽媽也管不了她這小丫頭惱恨她,聽見屋內姑娘喚她,便忙的推門半扇進了去。
“姑娘醒了。”
“姑娘怎的還下床了,老奴扶著您躺著去,外頭天寒地凍的。”趙媽媽心疼的扶著自家姑娘往床沿去。
她以為臨死之前那老頭說的是假的,卻不想是真的回來了。
祝九急著問趙媽媽:“趙媽媽,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時?”
趙媽媽以為自家姑娘是病糊塗了,都不知道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時了,便道:“姑娘先甭著急,快快回到床上暖身子要緊。”
“趙媽媽,你儘管告知我就是!”
她怎能不急,也不知道是何時,也不知道是否趕得上。
見到自家姑娘忽然執拗了起來,趙媽媽隻好回話:“今年乃是天啟三十年,臘月初八。得虧姑娘是醒了,等天亮了,便要去祝堂院見....”
趙媽媽的話未曾說完,祝九陡然脫了她的手,赤著腳就往外跑了。
跑的快,眨眼人就不見了身影。
“姐姐,姐姐.....”祝九一邊跑一邊念著。
她記得,那年也是臘月初八前夕幾日,她們姐妹二人被邀了去北院喝羹湯。
後來,那邊的掌事媽媽先送了她回來,可姐姐沒回來。
等她醒來時,趙媽媽卻告知她,姐姐與那北院三進門的庶出小子發生了苟且之事,已經被門裡給料理了。
倘若那日她早些醒來,姐姐也就不會死。
可是年幼時,她又怎麼會知曉這些,當日被送回來時,不知為何身體發熱,總覺得熱乎乎的,那種感覺令人羞恥不已。
趙媽媽沒了法子,便拿來了針,刺了她腳底心,足足刺滿了針眼才讓她緩了過來。
而今日,就是姐姐被料理的時候,人現在在北院那邊。
“姑娘,姑娘去哪兒?外頭冷著,好歹也穿上鞋襪才是。”趙媽媽急著拿了鞋襪披風追了出來。
祝九一路跑著,雙腳已經凍的麻木,腳心那密密麻麻的針眼弄的她每走一步都疼。
從南院宅子最末的偏院,跑去北院門裡三進門的偏院哪能是一會的腳程功夫。
祝家宅子可是在錦州占據了整整兩條街。
祝九吃痛的跑到了南院門裡二進門,還未過院門便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雙手摔的鮮血直流,不一會就染紅了積雪。
正在清掃的丫鬟,眼見有人摔了,忙的過來瞧上一番。
見到祝九脖頸的掛墜,一眼便認出是府裡的姑娘。
“姑娘,沒事兒罷?”清掃丫鬟速速將人扶了起來,祝九渾身冰冷,身上落滿了積雪,麵色凍的發青發紫。
就連那雙手的手指也凍著張不開了。
她渾身哆嗦的看著跟前的丫鬟,聲顫哀求:“快....快去稟話給老祖宗,去救救八姑娘,她在北院三進門的偏院....”
丫鬟本也不是祝九的丫鬟,是這南院二進門的灑掃丫鬟。
祝九是南院門裡三進門老爺的妾侍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