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五月初,桃李將熟之際。
暖風吹過,枝上碩果隨風輕輕晃動,看著很是喜人。
常有那頑皮孩童早早將枝上還未成熟果子摘下送進嘴裡,酸齜牙咧嘴。
此時京中還算不得太熱,安瀾院外一位梳著雙丫髻侍女行色匆匆,秀氣眉頭微微蹙著,額間隱有細汗冒出。
侍女匆忙走入院中,推開正中一間雕花木門,隨即立馬又合上。
房中涼爽了許多,但一點也沒消去心中此時焦躁之氣。
她快步走向房中正坐在羅漢床上雙眸望向她盈盈少女,心中有絲不忍。
但還是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隨即站直在一邊擔憂望著羅漢榻上自家小姐。
雨霏此時隻恨自己人微言輕,竟一點也幫不上小姐。
心中愈發不平,可卻又無可奈何。
“祖父當真答應了?”榻上人低若蚊呐問了一句。
小姐聲音雖低,雨霏卻還是聽清楚了,口中艱澀還是答了出來:“是”
羅漢榻上賀明蓁聞言後,一動不動。
素白一張小臉上,五官精致,秋水般杏眸微微垂下。
雖知十有**是這個結果了,可心中還是劃過一抹失落,心中悵然。
雨霏看著小姐這個樣子,更是難過。
自上月初在紀府遊園會上賀家二房嫡出四小姐賀明蓁臉色蒼白被二夫人帶回後。
便大病了一場,二夫人憂心不已,日日前來看望。
賀明蓁因當日在紀府落水加驚嚇,足足病了大半月才日漸轉好。
病著那些時候,整日人都渾渾噩噩,隨著身體逐漸好轉,事情也接踵而來。
母親每日望著她神色擔憂,欲言又止模樣。
以及府中雖被明令禁止卻依舊難免閒言碎語。
連想到那日在紀府情形,賀明蓁也慢慢明白了過來。
隻是心中依舊對此事抱有一絲期冀。
直到此時事態發展至今已經算上板上釘釘了,賀明蓁也還恍惚入置夢中。
她怎麼也沒想明白,自己不過是隨母親去參加了一場普通遊園會。
怎麼突然就要嫁人了。
紀府帖子早在四月初便下了。
京中各府對於這種名為遊園實則是為自家小輩相看人家各種遊園賞花會都早已心照不宣。
大魏國開國皇帝是在馬背打下天下。
祖籍在隴右道與胡擄交界處,自幼也長在邊城,是以大魏建國後民風開放空前。
直至近幾朝國都遷至上京城中,民眾才逐漸被中原習俗所影響,漸有收斂。
但女子上街仍不需向前朝那樣必須帶幕離,男女大防也不似前朝那般嚴苛。
是以京中各府漸漸盛行起來舉辦花會。
賀明蓁自去歲冬及笄後,母親便一直帶她參加過好幾場和賀家門楣相當府會了。
但終究還是應了那句百聞不如一見,那幾位府中公子都與傳聞相差甚遠,母親都不大滿意。
母親出自忠勤伯府,自家祖父賀伯庸乃翰林院掌院學士,品級雖不高,但卻是真真正正天子近臣。
掌管翰林院這些年,門生遍布朝野,便是如今幾位內閣大學士,都出自翰林。
各部高官見了都得尊稱一聲賀老,賀家可謂清貴至極。
賀明蓁大伯賀素昀也官至都察院右都禦史,朝中二品大員。
奈何同胞弟弟不爭氣,也就是賀明蓁父親,賀素卿無心官場。
隻愛吟詩作對,風花雪月,至今仍是個禮部郎中。
賀家雖門楣清貴,但在這滿是皇親貴胄,公候遍野,各大鐘鳴鼎食世家中。
依著祖父聲望也僅僅能勉強躋身京中上流世家之末。
更因著賀明蓁父親難以立業緣故,賀母也沒想過要將賀明蓁嫁入朝中多顯貴之家。
雖說男女成婚高嫁低娶,但賀母卻不如此做想。
在這上京城中,越是權勢煊赫越如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是那萬劫不複下場。
自古以來多得是那功高震主沒有好下場臣子。
遠不說,便是那太/祖時期,廢後高氏一族,當時是何等如日中天,權傾朝野。
隨著高氏被廢,高氏一族也被連根拔起,滿門男丁皆誅,往日富貴如雲煙,轉瞬即逝。
是以賀母也隻想為女兒找個普通世家公子。
隻要品行樣貌可以,其他不拘。
為就是希望女兒嫁過去後,不用受婆家磋磨,賀府和忠勤伯府好歹能照看一番。
接到紀家帖子那會兒,賀母本欲回絕,紀家齊大非偶。
況且賀母總覺著如今紀家隱有幾分□□時期高氏影子。
更是不願有過多牽扯,但紀家今時不同往日,輕易不好得罪。
且這帖子幾乎上京城中所有世家都收到了,大房也收到了,定也是會去。
自己若是不去未免有不識抬舉之意。
想著依著二房如今境遇,紀家也不會看上,自己帶女兒去赴宴頂多也是去湊個熱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