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在門外稟報,不一會兒禦書房門被打開了。
子善走了出來,看著何為安一笑,“何大人快些進去吧,聖上同譚侍郎一直說起您呢!”
門口何為安眉間微蹙,怎麼譚大人也在,不應該是鄭東林嗎?且這位子善內常侍也看起來十分輕鬆模樣。
來不及多想,他匆匆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內沒看到鄭東林身影,譚溪舟見他來了,朝他微點了下頭,麵上看著也並無不妥之處。
聖上正低頭專注看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注意到何為安來了。
“何為安,朕聽說譚侍郎說,這長平,長寧,長樂三縣賬目都是你看出問題來?”
“何郎中朕是真要說你慧眼如炬,就這幾本賬目,朕看了半天,若不是譚侍郎指出,朕還真找不出半點問題來。”
建安帝抿了一口桌上茶水,饒有興致看著他。
聽完建安帝話,何為安自來路上一直緊繃著那顆心,此刻才敢稍微鬆懈了些。
可立即又覺察出聖上問話不對勁之處,起初明明是譚大人發現了長平縣賦稅賬目問題,隨後讓他把周邊縣都一一排查一遍。
後麵兩個縣賬目問題雖是自自己找出,可若不是有長平縣先例在,他也難以發現這兩個縣賦稅漏洞。
若說真正看出問題也應該是譚大人,而不是自己這個跟著走人。
隻是聖上都這麼說了,顯然譚大人竟把功勞都算在自己身上了。
“聖上過譽了,微臣也隻是僥幸才看出一些來。”
他隻能接下話來,要不譚大人先前和聖上說話就是欺君了。
“快和朕說說,最初你是怎麼看出問題來?”
這幾本賬目麵上做可謂一絲不苟,天衣無縫。
自他登基這三十多年來,這上京城附近還從未出過貪墨之事。
建安帝本以為,這是因為天子之都,皇城根下,眾人不敢以身犯險而已。
卻沒想到,這險人早就犯了,隻是自己被蒙在鼓裡還未可知罷了!
趨熱性能慣,貪饕死亦輕。
天子腳下亦是如此,這魏國不知還有多少這樣蒼蠅!
聖上問及,何為安不敢推脫,好在後麵問題也確實是自己找出,他一五一十同聖上細心講解著。
“何為安,你這是又為朕立了一功啊!”
建安帝看著那幾本賬目,目光沉沉。
底下站著何為安心緒複雜,聖上此刻讚賞猶如劍上蜜。
萬一杏樹村事情敗露,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有在他麵前辯解機會。
“皇城腳下,這些人都敢中飽私囊,如此蛀國之蟲,豈可留之,若不肅清,各州府縣豈非更加肆虐猖狂。”建安帝目光銳利,麵上已帶怒容。
聖上話讓何為安忽然明白了譚大人今日此舉是何意。
本來關於京郊縣城賦稅貪墨之事,譚大人本可直接在朝中直接遞折子奏明即可。
可他卻抱著賬本來找聖上,還把所有功勞都扣在自己頭上。
上京城附近,這些人既然敢貪墨,那背後定是有人支撐才敢如此,否則區區一個知縣安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其中所牽扯進上京城中官員,和世家怕是不會少。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他不過區區一個五品郎中,若是僥幸能躲過鄭東林那一劫,往後路也要難走許多了。
譚溪舟對自己栽培扶持眾人皆曉,而他今日一番苦心何為安也明白理解。
二人出了禦書房時,譚溪舟看著明顯還有些心不在焉何為安道:“為安,世間萬物有舍才有得,兼顧者,甚少,若能律己,又有何懼?”
這也是他希望何為安能做到,何為安機敏,圓滑,亦有才能。
這樣人十分適合在戶部這個要同各部人馬打交道,掌管魏國國庫重要樞紐之處任職。
但他功利心太重,若不給他留些牽扯,隻怕最後他步子邁太急,引火燒身。
譚溪舟也不希望自己最後給戶部留下個隱患來。
“大人苦心,下官感念。”
見譚大人誤以為自己在為剛才之事憂心,來開解自己,何為安調整心態謙卑地回道。
事已至此,話也言儘,未來路無論怎樣,也終需他自己獨行,譚溪舟未再開口,轉身先走了。
看著那略帶蹣跚背影,子善眼眸微動,朝何為安道:“譚大人清正廉直,又體恤下屬,何大人有這樣上司真是好福氣。”
知道這名子善內常侍定是聽到了剛才自己和譚大人對話,何為安點點頭,“譚大□□拳之心,我實幸也。”
在禦書房內待了許久,皇宮上天空已黑雲蔽日,暴雨即將傾盆而至。
起風了,再不回,怕是要被雨淋了。
子善抬頭看了眼昏暗天色,在何為安即將離去之際突然歎息道:“這天眼看就要下大雨了,也不知道中常侍大人回宮之時會不會被淋到。”
腳步停在了原地,何為安順著他話接了下去,“鄭大人出宮了嗎?”
此時已有雨滴開始砸下,無際高空之中快速墜落,在漢白玉地磚上砸成無數個水珠,又立即隱去蹤跡。
“嗯,聽大人說好像是有什麼魚兒上鉤了,今天一早就出城去了,走得匆忙,竟隻帶兩個隨從簡行。”
子善看著已經落下雨珠,麵上俱是擔憂。
“內常侍這是何意?”
皇宮內情形何為安雖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這個名叫子善內常侍是鄭東林義子。
雖那日不知道他為何被鄭東林責罰。
但此時但凡所有和鄭東林有關之人,他必須打起萬分精神來應對。
有些當上一次是大意,第二次那就是蠢了。
“瞧今日這大雨,魚兒遇水化為龍,我看中常侍大人收網日子沒選好,這樣天抓魚怕是要翻船呐,那魚兒福氣和何大人一般好。”
“何大人覺得呢?” 子善說完,笑看著他。
“內常侍高見,隻是這雨越下越大了,我也要回去了,否則夫人該擔心了。”何為安亦笑著回他。
“何大人慢走。”
雨珠砸在身上,很快就浸濕了身上官服,衣裳顏色變深。
看來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鄭東林給自己留餌,為就是引他上鉤。
隻是自己這條已在他網中之魚又該如何自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