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處境(1 / 2)

() 寶瓶跟在容鈺身後走出大雜院,主仆二人繼續沿著來時臟汙的小巷往回走。

寶瓶仍是赤著腳,她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汙水、蹦跳行走,一邊問容鈺:“小姐,這地方這樣糟糕,您說咱們要不要稟明老爺、幫穆公子換個住處?”

聽了寶瓶這聲發問,容鈺停住了腳步。

此時她們已走到小巷中間,這巷子的地勢裡高外低,故而後半段路麵上的汙水更多。

容鈺靜默地站著。

幫穆臨淵換住處?

自然是要換的。

隻是,上輩子是容瀅幫穆臨淵換了住處,容鈺並沒有搶彆人福緣的想法。

何況,此時她滿心都是因上輩子的容華而生出的難受與氣憤……

最後,她漠然說:“他住在什麼地方與我有什麼關係?”,繼而坦然抬步踩進沒過鞋麵的汙水裡。

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哪裡還會在意這區區汙水?

她不曾轉身,便不曾看到在大宅院門口目送她身影遠去的黑衣少年。

他見她的裙角臟了,打算幫她一回。

畢竟,容家大小姐與他家中的二哥訂有婚約,他與這小姑娘也算得上親戚。

一個小姑娘罷了,雖然圓潤了些,但他也提得動。

可他剛走出來,就聽到她那句漠然的,“他住在什麼地方與我有什麼關係”。

若救命的恩情在她眼裡亦不過如此,他又何必助她少走幾步臟汙的路。

然後,他便看到那小姑娘坦然地踩進了汙水裡。

她的身姿那樣端莊,步伐那樣從容,仿佛她不是個走在臟汙小巷裡的八歲女童,倒像是……

像他幼年在宮裡伴皇子讀書時偶爾見到的,走在光潔青磚道上的娘娘們。

許多勳貴人家追捧宮裡那套,她有那樣的儀態,許是容家請了放出宮的年老嬤嬤教養家中的小姐。

做好舉止儀態不難,難的是在臟汙的水裡依然從容高雅。

她那番“窮病難醫”的說辭聽著高尚,背後藏著的心思卻未必:

不過是,不願讓侯府小姐嫁給臨淵,又恐世人詬病泰寧侯府心存門戶之見、行背信棄義之事,便想出那以重金換婚書的法子。

是怎樣的環境和經曆,讓一個年僅八歲的女童長成這般模樣……

巷子裡的人早已遠去,邵北城轉身走回大雜院。

……

容鈺與寶瓶一路緊趕慢趕,將將在晚飯前半個時辰回到府裡。

吳嬤嬤隻當她是帶著寶瓶出去玩耍,少不得邊給她梳洗、更衣,邊不輕不重地說上她幾句。

“恰今日下午錦瑟閣的掌櫃來了府裡,夫人和大小姐與那掌櫃的議了一下午今年為府裡的主子們訂幾身冬衣、何種樣式,否則,大小姐必會發覺……”

“中間夫人遣人來了兩回說請您過去,想來是請您親自去挑衣裳,奴才都囫圇給您應付過去了,先是說您午歇了,後來說的是您出門買紙筆去了,回頭若是夫人與大小姐問起,可千萬莫說漏嘴了……”

容鈺笑道:“說我出門買紙筆……嬤嬤,她們必定不信的。”

吳嬤嬤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姐,就是府裡人人都不信,奴才也要這麼說,您是侯門小姐,一言一行都關係著您的名聲,也就關係著您將來的……”

吳嬤嬤看著容鈺一團孩子氣的臉,到底沒把這句話說全,她委婉地感慨道:“我的小姐啊,如今府裡也就隻有您在這種時候還一門心思想著出門玩耍……”

“雖然這回的事情與您不相乾,可下回呢、再下回呢……”

“小姐啊,您可快些懂事吧。”

容鈺心裡一動。

上輩子她幼時頭腦簡單,壓根兒聽不懂吳嬤嬤這些暗含深意的嘮叨,往往假裝聽著、實則發呆。

吳嬤嬤是在感慨,穆臨淵帶著婚書登了門,此時府裡誰也不知道這件事最後會怎樣收尾,故而人人都在為自己的私心謀劃,唯獨她一人渾然不覺。

上輩子,她的確活得太糊塗。

若穆臨淵堅持求娶侯府小姐,除了已有婚約的大姐姐外,府裡其餘的三位小姐人人都有可能嫁給穆臨淵。

母親與大姐姐此時泰然自若,不過是覺得一來她是嫡小姐,二來她年紀尚小,這回的事情再如何也波及不到她……

她們會這樣想,是因為她們都沒有徹底看清容衡的心思。

在多活了十七年的容鈺看來,容衡的心思說來其實很簡單:偏愛容瀅。

容瀅聰慧過人、姿容脫俗,又是杜氏所生,是容衡心裡最得意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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