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鈺想了想,仔細交待寶瓶:“雖不過是樁小事,可發生在宸王的婚宴上,又牽涉到端王、六皇子,你和她們幾個交待清楚,這樁事以後便爛在肚子裡。”
“再便是六皇子……”
“六皇子與哥哥們同在國子監讀書,又心怡我們府裡的二小姐,二姐待六皇子冷淡,六皇子也從不惱……”
“無論外頭的人怎麼議論他,咱們還是謹慎些好,以免生出是非。”
寶瓶忙不迭地點頭,滿臉自責:“小姐,我並非愛嚼舌根的淺薄之人,您、您千萬不要與奴才生份了……”
容鈺笑了笑:“我並非信不過你,不過是提防隔牆有耳……”
寶瓶連聲應了,感激地給容鈺磕了個頭。
容鈺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寶瓶。
她當然信寶瓶……
四個一等丫鬟裡,寶珠、寶鏡都是家生子,寶壺雖是買進府的,卻也自小便伴在她身邊。
寶瓶卻是在她四歲那年才進府的,聽吳嬤嬤說,當時年幼的寶瓶一人蹲在侯府門口哭了許久,前頭的管事問她是哪家的孩童,她卻說不清楚,隻是一味地哭。
管事見她衣裙齊整,便當她是與家人走散了,領著去報了官,可等了好幾日也無人上門領她,管事看她年幼又沒個去處,便留她在府裡幫著做些小活計、給口飯吃。
不久後,容鈺身邊原本的“寶瓶”因患病被送去了郊區的莊子裡,如今的這個寶瓶表現勤勉本分,便被提到了容鈺身邊。
寶瓶的這來曆雖有些不尋常,卻也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上輩子,寶瓶在泰寧侯府時表現一般,在四個一等丫鬟裡算不得出色,卻也沒有什麼錯處。
寶瓶的本事是在容鈺嫁進寧王府後逐漸顯出來的。
王府後宅的下人們個個都是人精,寧王不待見容鈺,那起子人便熱衷於暗中給容鈺使絆子。
容鈺和身邊的嬤嬤、丫鬟們哪裡見過那些手段,眾人吃了許多暗虧、苦不堪言之時,寶瓶彪悍地與那些惡奴鬥起來,不僅能識破對方的詭計,偶爾還能予以反擊,如是幾回,那些惡奴才消停下來。
容鈺自然要問寶瓶怎麼突然那般長進,寶瓶隻說是看不慣那些勢利眼的狗奴才欺軟怕硬,便學著他們的手段對付他們。
十五歲的容鈺會相信那回答,二十五歲的容鈺卻不信。
後來,她艱難地一點點學會了宮裡的那套生存規則,才明白寶瓶當年使出的手段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丫鬟短短幾個月就能自己領悟的。
可是,她沒有機會問清內情,因為那個時候寶瓶已經去了。
寶瓶出手整治寧王府的奴才後,引起了寧王的注意,寧王竟說要把她收房。
容鈺當時誤以為寶瓶顯出那些本事都是為了引起寧王的主意,氣得不願再見她。
直到敬茶那日,她的氣才終於順了些,想著橫豎寧王是要娶側妃、納妾的,由她身邊的人得那份體麵也好,便特意準備了一對赤金福字手鐲並一個紅封,打算在寶瓶敬茶後賞給她。
可寶瓶恭恭敬敬地給她敬了茶後,卻說:“娘娘,奴才絕沒有勾搭王爺的心思,也絕不會做背叛您的事情”,然後便服毒自儘了。
後來,容鈺常常想起寶瓶。
她作為主子活得窩囊,身邊的丫鬟們也都沒有過上好日子。
服毒自儘的寶瓶,替她受過、當著她的麵被活活打死的寶壺,為她頂罪、上吊自殺的寶珠……
唯一一個叛了她、向寧王告發她下藥求子之事的寶鏡,反而有命活著。
她如今已知道了丫鬟們對她的心意和從前的下場,卻仍想不明白寶瓶其人。
她想不明白寶瓶是怎樣成了一把利劍,想不明白那利劍為何甘心任她驅使,也惋惜她不得其法、把利劍當砍柴刀用……
隻不過,無論是寶瓶還是寶鏡,她眼下都暫時顧不上。
她在惴惴不安地等著……
這一日最終平靜地過去,發生的都是些瑣事:
下午,容華領著她去看了臥床養病的容蓮,瞧容蓮那有氣無力的模樣,大約要婚書一事塵埃落定後才能好轉……
晚飯時,容瀅回稟容衡已為穆臨淵換了住處雲雲,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那要緊的,她自不會當著眾人的麵說出。
自容瀅與穆臨淵這次會麵後,容衡這兩日緊繃的情緒便放鬆了許多,讓容鈺不得不感歎:容瀅真是一個有本事、有辦法的人!
容瀅是如何化解婚書一事的,容鈺在第四日便知道了。
這一日,穆臨淵遣人給容鈺遞了封信,約她在歸雲樓會麵。
時間一日日過去,容鈺心裡日漸不安,她委實不願在這樣的時候離府、離開容華身邊半步。
可說到底是她先主動登門拜訪穆臨淵的,此時斷無道理不赴穆臨淵的約。
且,上輩子容華自戕是在夜裡……
容鈺便留下寶瓶暗中照看容華,帶著寶珠去了歸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