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委婉地鋪墊了這許久,重頭戲終於要來了……
容鈺輕咳了一聲,再次心虛地看了看邵北城,繼續道:“閨盟裡都是傾慕寧王的少女,聚在一起議論的自然多是寧王,可後來不知怎地,大家開始拿其他男子和寧王作比,起先自然是意在用他人的平庸襯托寧王的不俗,可比著比著,逐漸不對了……”
“大概就像俗話說的,人比人、氣死人,再好的人也經不起處處與人相較,後來,閨盟裡的少女逐漸發現,從文才武略、性情胸懷來說,寧王其實都不算多麼突出,而即便是他最出眾的容貌……誠然,寧王年輕時生得極好,可就像牡丹固然是國色天香,紅梅的冷豔、芙蕖的娉婷、茶花的雅致卻也都不遑多讓,世間繁花如許,試問哪一枝能真正做到獨冠群芳古往今來,世上有那麼多出眾的郎君,一個寧王又算什麼呢?”
“少女們認識到這一點以後,她們便漸漸地不再熱衷於追逐寧王,大多數人的生活歸於平靜,也有少數轉而追逐他人……我那個時候卻沒有想通這道理,依舊執著地追逐寧王,還因為閨盟人心離散而怨憎起那些被拿來與寧王作比的男子……”
容鈺鼓起勇氣看向邵北城:“當時被拿來作比得最多的正是你!雖然那個時候你已經隨著公公去了西南、不在京裡,可每每人們議論起得意的高門貴公子,誰也不會漏掉你!”
“新貴呢,顯赫則顯赫,到底欠缺底蘊,更不必提許多新貴上位的不堪……至於開國勳臣們,或沒落、或不成器,家風清正且仍握有實權、屹立不倒的勳貴,除了你們邵家,本朝可還有第二家?”
“寧王雖是天潢貴胄,可龍生九子、九子不同,也不是個個都……”
“拋卻家世,再看旁的,你又有哪一處不及寧王呢?”
容鈺的眼眸明亮極了:“北城,可惜那個時候我不認識你……”
“我不認識你,旁人說你再好我都不信,人人都說你好,我便故意說你不好,那時候,我編排了很多無中生有、汙蔑你的話……”
她緩緩垂下眼眸:“如今想來,我覺得幼時對寧王的傾慕就像一場幻夢,我曾傾慕的寧王,不是寧王其人,而是我幻想出的人……”
“那幻夢碎了便也碎了,從前追逐那幻夢時走過的彎路、摔過的跟頭,我也都並不介懷,人生在世,若是每一步都縝密謀算、決不行差踏錯,未免無趣……”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漸近哽咽:“我唯一介懷的,是在追逐那幻夢的過程中,無端中傷了你……”
“你在邊疆曆練、守衛大周,我受著你和邵家的福澤,卻不知感恩,做出那等不堪之事,我心底一直都覺得很愧疚!”
邵北城不知所措地看著容鈺。
僅僅因為寧王的容貌,便魔怔地追逐寧王,還出資給寧王造勢?!
因為有人說他比寧王好,便無端編排、詆毀中傷他?!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他記憶裡的容鈺,是那個軟糯可愛、吐口水泡泡的小娃娃,他認識的容鈺,少年老成、大氣端莊,平日裡看著雖然嬌縱懶散,可遇事的時候卻有著不輸軍中男兒的堅韌和勇氣。
所以,容鈺適才說的,那個無腦花癡是個什麼情況
因為過於震驚,邵北城甚至不覺得氣怒了。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往事……
他家夫人記事以後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年僅八歲,直勾勾地、怔愣地看著他,那眼神……
邵北城心中一驚。
不會,他家夫人骨子裡真的是個花癡吧?
所以,她相中了他,既不是他最初懷疑的家世門第,也不是他後來以為的才乾人品,而從頭到尾,都是靠著自己這張臉?
邵北城活了三十餘年,一輩子忠君愛國,一輩子剛直堅毅,一輩子孝老寵妻,一輩子規行矩步、從不迷茫,可在這不久就要四十不惑的年紀,他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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