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弱水,隻取一瓢。
弱水珠生於東海深海,能分離反噬契約的威力,或者將兩人之間的契約反噬,換到另一個修士身上,用一次廢一顆,在流雲宗也很少見,甚至在一些小宗門,是傳宗的寶物。
但蘇芝芝不止有一顆,她這一整副頭麵上的“珍珠”,都是弱水珠。
那峰主想,難怪宗內總說一句俗語,辜廷的天賦和蘇家的資源——羨慕不來。
他去看辜廷,直到辜廷頷首,示意繼續,他才說:“蘇峰主的意思是用弱水珠分離反噬?”
蘇芝芝說:“對,我與大師兄,各自承受契約反噬的一半,”她看向辜廷,問,“大師兄覺得如何?”
這樣也算公平。
辜廷慢慢垂下眼睛,沒有應聲。
峰主是他變相的口舌,答應:“好。”
及至此,解除契約之事,初步商榷完畢。
在天樞小峰下,長生峰峰主看著蘇芝芝,歎息一聲,換勸解的口吻:“蘇峰主,此事一旦決定,就沒有再回轉的餘地,你為何,非要走到這一步呢?”
蘇芝芝覺得好笑:“我有自己的考量。”
辜廷聽到這句,腳步頓了頓。
蘇芝芝也停下來,她微揚眉,向辜廷揖手,朝長生峰外,颯然轉身走去。
光鋪灑於她臉上,她頭上的珍珠皎皎,眼眸粲然,白皙的臉頰光潔無暇,無一處不在熠熠生輝。
正如她的心情。
一路上,長生峰弟子對她行注目禮,可彆提有多風光。
離開長生峰,骨鳥從她袖子裡飛出來,很好笑,她居然能從它臉上看出複雜的神情,雖然那是一副骨頭。
蘇芝芝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骨鳥:“……很驚喜,很意外。”又加了一句,“還不如我提議的,讓他給你當護衛呢!”
蘇芝芝“咦”了聲:“為什麼啊,你不是說辜廷是我的劫數,我和他解除道侶契約,正好呢。”
骨鳥翻了翻白眼。
它告訴自己,哪天蘇芝芝沒有騷操作才奇怪呢,這才歎氣:“你以為一半的契約你就承受得住?”
天道作證的契約反噬,就算分成二份,還是會觸及根基、傷及丹田、波及靈台。
動輒修為倒退,更有甚者,從此無緣仙途。
所以即使有弱水珠,解除契約之修士,仍少之又少。
蘇芝芝卻驚訝地看著骨鳥:“我肯定承受不住啊!”
骨鳥:“……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蘇芝芝狡黠一笑:“我才是個築基,沒必要冒這份危險,可以耗費再一個弱水珠,將反噬再二分轉出去,這樣,還算好點。”
骨鳥:“那誰來承受?”
蘇芝芝看著它。
骨鳥:“?”
骨鳥用骨翅膀抱住自己:“不,我不會幫你承受的!”
蘇芝芝:“再給你十套閃閃發光的寶石?哦對了,天然的琵石,你肯定沒有吧!”
骨鳥:“……”心動了,這該死的有錢人。
蘇芝芝一步步算好,脫離這個契約,她不會有多少損失,至於辜廷那邊,她靜待結果。
她步伐輕盈,落地無聲,越走越遠,與她相反的方向,一雙黑色緞麵踏在石階上,一步比一步慢。
最後,這腳步停下來。
辜廷立定在台階,星目低垂。
長生峰峰主問:“辜首席,怎麼了?”
辜廷並沒有看他,亦沒有回答,峰主知道辜廷不喜彆人與他同行,道了聲告辭,石階上,隻有辜廷。
事實上,他被廣袖遮住的手,攥成一個拳頭,浮現淡淡的青筋,
早在大殿的時候,就一直緊緊攥著,像是要抓住什麼。
辜廷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亦或者說,這種感覺一直都在,比如,離開金丹大比秘境外,蘇芝芝那個轉身,比如,她毫無芥蒂,一口答應照拂章夢。
他知道這種直覺奇怪,隻是他向來不為所動。
因為他從不認為,她的行動值得他推敲。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蘇芝芝一直在預謀解除道侶契約。
她今日提出來,並非一時興起,從很早以前,她不再遠遠看著他的時候,就在為這一刻做準備。
甚至怕他反悔一般,這日提,這日就要商榷。
辜廷想,他怎麼會反悔。
道侶契約本就是利益交換,蘇芝芝做的錯誤選擇,該反悔的也是她。
確實是這樣。
辜廷試著再次抬起腳步,踏上階梯,但是許久,他雙足像有千鈞重,沉得他抬不起。
煩躁猶如附骨之疽,心頭被凍結的藤蔓,倏忽瘋狂生長!
辜廷重重呼出一口氣,他額間隱隱跳動,耳畔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訇然奔騰的聲音,強烈到他自己無法忽視、無法冷待。
他忽然明白,這就是變數。
無怪乎元道要這麼說。
他眸中掠過殺意,倏地禦劍,方向是朝星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