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芝並不全信,不過在她看來,這也算得上是傅少澤“大仇得報”,比起市井小民因果報應那一套,她更覺得這是一種俠客式的快意恩仇,做成這等事的若真是女子,大概也是如“紅拂女”、“聶隱娘”一般的傳奇人物。
這大概,也是很“羅曼蒂克”的一件事。
仇人伏誅,少澤那邊,心情應該也能鬆快不少吧?
殷小芝這麼想著,放下詩集,望著梅花悠然出神,心中充滿著一種寧靜的喜悅,以及如春芽般複蘇的思念,她想起了什麼,轉進廚房裡。
兩個小時後,她提著保溫壺,走出了家門。
……
傅公館。
房間門打開了,穿著白大褂的身影走了出來,傅少澤從椅子上彈起來,焦急地問道:“怎麼樣?”
洋人醫生摘下口罩,道,“情況不是特彆好,還在發燒,傷口也有些發炎。最好還是送醫院吧。”
“為什麼人一直醒不過來?”
“很難說,有可能是腦部受到了創傷,也有可能是太過疲倦,加上發燒的關係,導致人昏迷不醒,是有多重可能性導致的。”
“可是,可是……她在倒下之前還好好的,還能說說笑笑……我沒有想到……”
傅少澤有些懊惱,在突出重圍之前,白茜羽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儘管他看出了一些她的異常,比如臉色蒼白,比如她沒有吃一口東西,但她的表現也實在太生猛了,引走保衛,單槍匹馬殺進潘家,悍然殺死潘宏才的模樣,也顯得過於果斷冷酷。
出於這樣的原因,傅少澤下意識忽略了某些問題,以至於直到他將車子終於開到了安全的地方,轉過頭去發現她陷入了昏睡,渾身燙得嚇人時,才知道她早已是強弩之末,不過是吊著一口氣在強撐罷了。
當時傅少澤以為她就要死了,他把她抱在懷裡取暖,叫她的名字,捂她的手,不停地與她說話,好歹將她的神智喚回來,說了一句“沒事,有病看病”,又說了句“不要去醫院”,傅少這才鎮定下來,回到傅公館後,找了一直為傅家服務的私人醫生。
可是,自此之後,白茜羽便再也沒有蘇醒過。
這幾天她始終昏睡著,發高燒,等他們使勁渾身解數讓高燒退下去了,又是低燒不斷,傷口發炎,因為人沒有蘇醒,隻能靠著打葡萄糖來維持著人體所需要的能量。
而今天,她的狀況似乎比之前更差了。
洋人醫生皺眉道,“那可能隻是她在用意誌力強撐,大腦和身體得不到休息和放鬆,這反而對她更不利。她頭部有傷口,現在做不了檢查,隻能說情況很複雜,如果這幾天一直醒不過來,你也要做好打算……”
傅少澤一驚,隨後便感到心裡某塊地方慢慢地涼了。
送走了醫生後,他走進房間坐在床前,看著沉睡中的白茜羽,沉默良久。她的臉上沒什麼血色,嘴唇的顏色也是淡淡的,頭發有些淩亂地搭在額上,但睡得很安穩。
這幾天,他想通了許多事。
比如,關於潘家。
一切的謎團仿佛終於找到了線頭,微小的蛛絲馬跡與細節也串聯起來了,先是說服、懇求、軟硬兼施,後來是送行、告密、切走蛋糕……在精心編織的陰謀麵前,他老爸自始至終,都信錯了人。
那個老家夥,明明已經富甲一方,卻仍執拗地讓他履行當年兒時故人的婚約;明明早已看慣世間善惡,卻一廂情願地相信著身邊每一個親近的人;明明可以左右逢源,圓滑世故,卻選擇了堅守著最後的底線……想起來,其實也蠻傻的。
“你自始至終……都是為了幫我爹報仇嗎?”
他低聲地問床榻上的人,卻沒有得到回答。
傅少澤自認為自己應該很清楚虞夢婉是什麼樣的人了,聰明驕傲,膽大心細,而且心地善良,很重感情,看似對人疏離,卻會將彆人的好都記在心中,在許多方麵都有著他至今沒有弄明白的天賦,默默做了很多事,卻毫不貪圖名利虛榮,對世上的一切似乎都格外的淡漠……
然而,此時他看著白茜羽的側臉,卻忽然發現自己依然看不透這個女孩。
這是一個可以為了公道與正義豁出性命的人,也是一個他虧欠了一輩子的人。
而他,甚至可能沒有機會和她說上一聲“對不起”。
如果沒有她,那麼他的往後餘生,可能隻會剩下後悔。
傅少澤斂下眼中的酸楚,伸手為她輕輕理了理臉頰邊的發絲,然後他手撐在她的臉頰旁,微微俯下身,眼睫微顫。
“哢噠”,身後一聲輕響。
傅少澤猛然警覺,回頭望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利落地從窗戶一躍而下,手裡還捧著一束冬日裡不知哪兒找來的鮮花。
“我來探病。”來人簡明扼要地道,還看似很禮貌地在地毯上拍了拍身上的灰。
傅少澤的臉色從驚愕漸漸轉為惱羞成怒。
然後,清脆的門鈴聲響起。
下人在門外通報了一聲。
片刻後,顧時銘提著果籃推門而入,看著大眼瞪小眼的兩人,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房間正中央的床上,正在與病魔作鬥爭的白茜羽,睡得很安詳。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