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舟兩隻小手一直緊緊抱著老夫人,可當寧奕馳的話音一落,她就鬆開了。
果然,世子哥哥他還是答應了。
世子哥哥的母親不在了,沒有人幫他張羅房中這些事,他自己又遲遲不肯訂親,沒有成家的意願。
老夫人作為祖母,給他安排一個通房,說不上有什麼不對的,畢竟這個時代,就是這個樣子。
可沈靈舟心中,就是難免失望。
不知道是對老夫人,還是對這個時代,亦或是對世子哥哥。
她也莫名地,有些失落。
覺得世子哥哥很可憐,本不想要,可卻有一顆孝順祖母的心。
不光世子哥哥可憐,就連她那尚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未來嫂嫂,也是那麼的可憐。
兩個人還沒見麵,還沒成親,中間就多了一個女人。
除了失望和失落,沈靈舟還有點兒生氣。
雖然知道世子哥哥在老夫人的逼迫下才答應的,可她說不清楚原因,就是忍不住有點兒生氣。
未來的妻子還沒進門呢,他就先和彆的女人唧唧歪歪上了,這像話嘛。他作為一個男人的擔當呢!
難不成她的世子哥哥也要像侯爺伯伯那樣,三妻六妾,女人成群?
她看錯他了!
沈靈舟蔫頭耷腦地爬下了榻,穿好小鞋子,抱著花花就那麼乖乖地站在地上,獨自黯然神傷。
罷了,這些爛糟糟的破事,她一個孩子也管不了。
等祖母和世子哥哥說完話,她就回去了。以後世子哥哥的院子,她也不想去了。
寧奕馳低頭看著垂頭喪氣的小姑娘,眉頭微蹙,臉色越發沉了沉。
見寧奕馳終於鬆了口,寧老夫人神色緩和,坐回了榻上,疲憊地揮了揮手:“行了,你帶著人先回去吧。”
寧奕馳拱了拱手,伸手就來抱小姑娘。
兩個人來老夫人這裡,若是一同來的,一向是一同走。
可小姑娘小身子一扭,卻躲開了他的手。
以為她要自己走,寧奕馳也沒在意,收回手直起了腰。
沈靈舟抱著花花,對著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從榻上拿上布兜,轉身就走。
寧奕馳抬腳跟上。
春桃拎著包袱,也跟在二人身後出了門。雖然低著頭,卻是難掩麵上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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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夫人屋裡出來,沈靈舟抱著布兜和花花,悶頭一個人在前麵猛走。
寧奕馳背著一隻手,慢悠悠跟著她。
往日那讓自己無比心安的腳步聲,可今日,沈靈舟卻覺得煩。
她加快了腳步,噔噔噔往前走,想甩掉身後的人。
奈何腿太短,她覺得她健步如飛了,可身後的步子總是不疾不徐地跟她差了那麼一步。
沈靈舟又累,又氣。索性放慢腳步,把花花也放了下來,帶著花花慢慢走。
路過花園,見小姑娘無精打采地直接往她的小院那邊去,寧奕馳開口:“舟舟,要吃晌午飯了。”
“哼!”沈靈舟哼了一聲,理都沒理,直接一路向前,進了遠門。
寧奕馳不知道小姑娘怎麼了,跟在後麵護著她到院子門口,喊了幾聲見她不應,隻好先回去。
常山見世子爺身後跟了個丫鬟回來,還是老夫人屋裡的春桃,詫異地看了世子爺一眼。
寧奕馳給了他一個眼色,常山默契領會。
常山直接把春桃安排在了西廂房,住在粗使丫鬟們的隔壁,並客氣地說:“春桃姑娘,世子爺居住的正屋,沒有世子爺允許,請不要踏入。”
“多謝常侍衛指點。”春桃麵上應允,轉身之際,嘴角卻撇了撇。
一個侍衛,也來對她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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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靈舟灰心喪氣回了自己的小院兒,把花花往地上一放,踢了鞋子爬上了榻,往枕頭上那麼一歪就躺下去了。
剛才進府的時候姑娘還歡天喜地的,怎麼就去了老夫人屋裡一趟,姑娘就不開心了。察覺出小姑娘情緒不對,菘藍走到榻邊坐了。
伸手在小姑娘額頭上輕輕摸了摸,柔聲問:“姑娘怎麼了?”
這些事不好和菘藍說,沈靈舟奶聲奶氣的:“舟舟累。”
心累。
還以為小姑娘是回城路上坐馬車奔波累了,菘藍扯過一個薄薄的小被子蓋在小姑娘圓滾滾的肚子上:“那姑娘就歇一會兒。”
沈靈舟揮揮小胖手,讓菘藍去忙。
菘藍走後,沈靈舟繼續獨自一人黯然神傷。
想著剛才在老夫人屋裡的破事,沈靈舟越想越覺得來氣。
氣得抬起一隻小腳丫在榻上刨了兩下,結果用力太猛,刨得腳後跟一陣陣生疼。
沈靈舟呲牙咧嘴坐起來,把粉色的小襪子扯掉,肥嘟嘟的小腳丫子抱到麵前瞅了瞅。
腳後跟都刨紅了,好在沒破皮。
放開腳丫子,沈靈舟繼續躺下去。在榻上翻來覆去,心神不寧。
她是真不想管世子哥哥那些破爛事兒的,誰讓他自己開口答應了。
可是,她要不管的話,難道眼睜睜看著世子爺他老人家往火坑裡跳嘛。
不行,不管還是不行。
要是這個春桃的事情不解決,回頭她離開侯府去找舅舅,也沒法走得安心。
所以,還得管。
反反複複琢磨了好一會兒,終於決定還是要管。
沈靈舟瞬間燃起鬥誌,一骨碌翻身坐起來,下了地,自己穿好小鞋子。
走到她裝衣服的櫃子那,打開櫃門,扯出一個包袱皮放到榻上,忙忙叨叨地開始給自己收拾包袱。
裝了幾套小衣裳,兩雙小鞋子,幾根綁頭發用的綢帶,她用的帕子,還有平時菘藍給她擦臉的護膚膏。
還有什麼來著,沈靈舟四下環顧,想了想,也沒想起來還應該再帶些什麼。
算了,先這樣吧,反正離得這麼近,缺什麼再回來拿就是。
沈靈舟把包袱裡堆得亂七八糟的東西歸攏歸攏,兩隻小胖手扯著包袱的兩個對角就開始往起係,稀裡糊塗打了個結,把另外兩個角也係了起來。
先把粉色小布兜斜著挎好,花花往裡一放,隨後把包袱一甩掄到肩上,小鞭子往腰間一掖,邁開小短腿兒就往外走。
一掃之前的萎靡不振,可謂精神抖擻。
從外頭回來的菘藍見到這一幕,忙攔住小姑娘,蹲下去扶著小姑娘的小肩膀,好奇又好笑地問:“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
沈靈舟小眉頭皺著,麵色嚴肅:“找哥哥。”
估摸這陣子,她都得住在世子哥哥那裡了。
她得好好看著他,彆讓他被壞女人給禍害了。
攤上這麼個不省心的世子哥哥,也真是夠操心的。沈靈舟直想歎氣
菘藍忍不住笑。姑娘這是在莊子上,在世子爺屋裡住了一個晚上,住得開心了?
“姑娘,世子爺每天事務繁忙,咱晚上還是回來睡可好?”菘藍溫聲勸著。
莊子上那一晚,隔日早上,她去給姑娘送衣裳的時候,見到世子爺似乎有了些黑眼圈,她就猜到,姑娘晚上睡著了肯定是又到處爬了。
在外麵是在外麵,回了府裡,世子爺不見得會讓姑娘在他那住。
如果世子爺當麵拒絕了姑娘,姑娘想必會難過吧,最好她勸住姑娘。
可沈靈舟心裡裝著拯救世子哥哥於水火之中的大事兒,怎麼會聽菘藍的勸。
她湊上前去,用一隻小手摟著菘藍的脖子和她貼了貼臉,又在她後背上拍了拍,語氣堅定:“舟舟走嘍。”
菘藍勸不住,隻好接過包袱,把小姑娘送到了世子爺的院中。
本來她想像往常一樣,直接送到屋門口的,可她看到院中和其他侍衛說話的常山,莫名紅了臉,就在院子門口停下了腳步。
菘藍蹲下去,把包袱給小姑娘挎在她的小肩膀上,溫柔地說:“姑娘,您慢著些,奴婢在這裡看著您,若是您想菘藍了,就回來住可好?”
心中裝著事兒,沈靈舟也沒察覺她家菘藍不進院子有什麼不對的,揮了揮小手:“菘菘回。”
隨後,就那麼頭也不回的,兜著狗狗,扛著包袱,鬥誌昂揚地往院裡走。
菘藍一直站在院子門口,一直看到沈靈舟快走到正屋的門,這才轉身走了。
常山看著小姑娘有趣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拱手:“沈姑娘來了。”
沈靈舟點點小腦袋,奶聲奶氣的:“山山,哥哥?”
常山笑著答:“世子爺在屋裡。”
等小姑娘進了屋,常山才往院子門口看去,剛好看到菘藍轉過身去,他的耳朵莫名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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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靈舟進了世子爺他老人家的屋子。
可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先歡快地喊上一句“舟舟來了”,而是沉默地往裡走。
幾天不在府裡,積壓了不少事務和信箋,寧奕馳正坐在書桌前,忙著處理。
聽到小小的輕輕的腳步聲,他鳳眸微抬看過去。
就見粉嘟嘟的小姑娘,邁著兩條小胖腿兒,氣勢十足地走了進來。
那矮墩墩的小身子上兜著個狗,腰間彆著個鞭子,肩膀上扛著個鬆鬆垮垮的大包袱。
一邊走,還一邊把不停往下掉的包袱往小肩膀上拽,累得呼哧帶喘的。
寧奕馳忍不住笑著問:“敢問沈姑娘,這是去何方逃難哪?”
逃什麼難,逃難!自己都大難臨頭了,還有心思笑話彆人。
沈靈舟睜著大眼睛狠狠地瞪了寧奕馳一眼,凶巴巴的哼了一聲。
寧奕馳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小姑娘,忍著笑靜靜地看著她。
就見小姑娘直接走到榻邊,把包袱放下,布兜摘下來,狗抱出來,踢了小鞋子,往榻上爬。
不知為何還隻穿了一隻襪子,一隻小胖腳丫就那麼光著。
小姑娘爬上了榻,把包袱拆開,忙忙活活地把自己帶來的東西都在榻角擺好了。
說是擺好了,可那一堆粉粉嫩嫩的小衣裳,也就是團吧團吧往那一堆。
堆好東西,小姑娘把榻上擺著的粉色小褥子鋪開,粉色小枕頭擺好,臉朝裡背朝外躺了下去。
這架勢,這是要在他這屋裡安營紮寨?
寧奕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起身走過去,坐在榻邊,伸手在小姑娘的小胖胳膊上輕輕拍了拍:“怎麼了這是?”
可小姑娘小胳膊一扭,回手就把他手拍開了,一副莫挨她的模樣。
這小暴脾氣。寧奕馳忍不住輕笑出聲,伸手攥住小姑娘的小胖腳丫:“為何不穿襪子?”
小姑娘的小腳丫暴躁地連蹬兩下,把他的手給踹開了。像是怕他再去摸,還抬起小胖腿,自己把腳丫子給抱住了。
看著因為氣鼓鼓越發顯得圓滾滾的小姑娘,寧奕馳強忍著笑,伸著一根手指頭在她後腦勺上點了點問道:“小東西,你生什麼氣?”
沈靈舟抱著腳丫子躺在那,依然沉默著。她現在就是不想和他說話,一句話都不想。
他把人都給領回來了,說了還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