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鬨事?
沈靈舟把手裡的鬆子放進嘴裡,拍了拍小手,奶聲奶氣的:“好,我去看看。”
小夥計見大東家發了話,忙轉身又跑出去。外頭已經快打起來了,他得去幫忙。
三丫手腳麻利地幫小姑娘把鞋子穿好,又幫她拽了拽躺皺巴的衣裳。
沈靈舟帶著花花和兩個小丫鬟從暖閣出來,一進鋪麵,就見人圍成了一堆,吵吵嚷嚷。
沈靈舟站在眾人身後,抬著小腦袋連問了兩遍怎麼了。
奈何雙方吵得太過激烈,小姑娘的聲音被淹沒了,愣是沒引起眾人的注意。
小姑娘無奈,給薔薇遞了個顏色。
薔薇拿出鞭子,狠狠抽在櫃麵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緊接著,小丫鬟尖著嗓子吼了一句:“彆吵了,大東家來了!”
零食鋪子的人一聽這話,都住了嘴,把路讓開,齊齊喊了一聲:“沈大東家。”
視線開闊,躺在地上打滾的人露了出來,打滾男人身後的兩個人也都露了出來。
沈靈舟再向門口看去,門口圍得滿滿登登,全是看熱鬨的人。
鎮遠侯府的兩名侍衛正站在一旁,緊緊盯著那幾個男人,卻是按兵未動。
小姑娘滿意點點頭。這才對嘛。
她做生意,自己能解決的事情,還是要自己解決的。
上次零食鋪子和隔壁的糧油鋪子,因為門前用地的一點小事起了摩擦,雙方吵了幾句。
結果當天晚上,沈記零食鋪子整個大門都被潑滿了大糞。
鋪子裡的吃食基本上都廢了,門麵被迫翻新,鋪子多日無法營業。
她當時吩咐菘藍讓掌櫃的去報官,可這事被世子爺知道了,讓常山出麵處理。
也不知道常山是怎麼處理的,反正一夜之間,那家鋪子緊急低價出售,匆匆忙忙搬走了。
搬走之前,糧油鋪子的東家帶著掌櫃的和夥計,連跪帶磕的到鋪子裡道歉。
說有眼無珠衝撞了鎮遠侯府的姑娘,請求原諒,並賠償了鋪子所有的損失。
等菘藍回來眉飛色舞同她講起的時候,沈靈舟聽得很是解氣。
但那之後,她特意找寧奕馳談了談。
說以後鋪子裡有什麼事,讓她自己先解決,等解決不了,她再找世子哥哥。
雖然她也願意狐假虎威,借著鎮遠侯府的勢安安穩穩做生意,清清靜靜賺銀子。
但畢竟,她也不是什麼真正的鎮遠侯府的姑娘,不可能一輩子都扯著鎮遠侯府這麵大旗出來耍威風。
她自己,她的丫鬟和管事們都要立起來,成為大表哥和周家管事那樣精明能乾的生意人。
況且,侯爺伯伯素來廉政清明,鎮遠侯府一向愛惜自己的名聲。
就連世子哥哥手裡頭很多生意,也都是暗地裡做的,從來不以鎮遠侯府的名義出麵。
她不能因為她的一兩間鋪子,就連累鎮遠侯府落下個恃強淩弱,仗勢欺人的壞名聲。
回頭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添油加醋參到沒事也要猜忌幾分的老皇帝那裡,平白無故地給侯爺伯伯和世子哥哥惹麻煩。
零食鋪子這邊,不出事的時候還好,大家夥整天歡歡樂樂,各個勤快又能乾。
可一遇到事,就體現出和首飾鋪子那邊的不同了。
首飾鋪子那邊的周掌櫃三十多歲,圓滑世故,沉穩老練。
不管遇著什麼人,碰到什麼事,周掌櫃永遠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笑麵孔,說說笑笑中就把事情給解決了。
周掌櫃的身邊兩個夥計,也都是人情世故通達之人。
首飾鋪子那邊,從開業至今為止,沒有什麼麻煩事發生,或者說發生了也被處理掉了,至少沒有鬨到沈靈舟麵前,省心得很。
可這零食鋪子,從年輕的掌櫃,到兩個小夥計,再到她家菘菘,和兩個小丫鬟,全都年紀輕輕,閱曆不足,一遇事就明顯不行了。
這不,吵吵完了,對方還沒怎麼樣,他們各個麵紅耳赤,憤憤不平,先把自己氣了個半死。
哎!當務之急,是得讓沈記零食鋪子上上下下儘快成長起來。
沈靈舟在心裡歎了口氣,仔細打量那幾個人。
一個五大三粗一臉橫肉,一個獐頭鼠目賊眉鼠眼,一個尖嘴猴腮一臉衰相。
一看幾個人的樣貌和打扮,就是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
行吧,既然是故意來找茬訛錢的,那就拿他們練練手吧。
一聽鋪子的大東家來了,躺在地上打滾的那個,抱著肚子滾得更加勤快,嚎得更加大聲。
站著的兩個人擼袖子伸胳膊,越發興奮:“趕緊的,吃你家東西把我家兄弟吃中毒了,趕緊賠、賠……”
嘴裡嚷嚷著賠錢,可當他們看清地上站著的矮墩墩,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姑娘,兩個男人卡殼了,連地上滾著的人都忘了嚎。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隨即一人暴躁道:“哪裡來的娃娃,上一邊玩去,讓你們東家出來。”
“這就是我們大東家。”菘藍大聲道,一步站在沈靈舟身後,習慣性伸手想把矮墩墩的小姑娘抱起來。
又想起姑娘特意叮囑過,在鋪子裡,要給她這個東家留麵子,不能總抱來抱去失了體麵,菘藍又把手收了回去。
幾個男人目瞪口呆,低頭看著比他們膝蓋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你、你是這鋪子的大東家?”
“正是。”沈靈舟背著小手,點了點小腦袋:“幾位客官有什麼事兒,坐下說吧。”
說完,沈靈舟看了一眼冬香。
冬香領會,招呼三個小丫鬟轉身回了暖閣。
沒一會兒,四個小丫鬟,搬著四把小椅子出來。
小椅子,加上裡麵那張小桌子,是沈靈舟按照她的身高,特意讓人定做的。
有時候她來鋪子,要帶著幾個小丫鬟一起學看賬本,學算賬。
鋪子裡的桌子椅子都太高了,她這才讓人做了這一套。
她主事,自然是坐她自己的椅子,免得坐在那高椅子上,腿都挨不著地,氣勢上就輸了。
冬香把小椅子放在沈靈舟身後:“姑娘,您坐。”
沈靈舟坐在了小椅子上,氣定神閒地看著那瞠目結舌的三人,奶聲奶氣地吩咐道:“來,把椅子給三位客官,都吵這麼久了,也怪累的。”
三個小丫鬟應是,把三張小凳子放在了三個牛高馬大的男人身邊。
沈靈舟伸出小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奶音謙和有禮:“幾位客官請坐。”
這幾個小凳子一放在地上,屋內,門口,“撲哧”“撲哧”“撲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笑聲。
三個男人,一躺兩站,看著那放不下他們半個屁股的小椅子,臉全都憋了個通紅。
躺在地上那尖嘴猴腮的男人也不裝了,張嘴就問:“你這是在羞辱我們嗎!”
小姑娘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小奶音滿是不解:“客官何出此言?”
三個男人被噎得集體啞巴了。
你說這娃、這位大東家是在羞辱他們吧,可似乎並不是。因為她自己也坐在那小椅子上了。
可你說要是沒羞辱他們吧,可怎麼地,都覺著不對勁兒。
沈靈舟攤了攤小手:“不知三位客官可還要談賠償,若是不談,就請離開,小店還要做生意。”
“自然要談。”一個男人凶神惡煞吼了一句。
沈靈舟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他們身旁的小椅子:“那坐下來吧。”
三個男人:“……”
“撲哧!”“撲哧!”“撲哧!”……
聽到那一聲聲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幸災樂禍的笑聲,看著麵前那張無辜稚嫩的臉,三個男人攥緊了拳頭,憋屈至極,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三個人都是好吃懶做之徒,混跡揚州城大街小巷多年,到處碰瓷,不是這家吃頓霸王餐,就是那家訛點兒銀錢。
但又是那欺軟怕硬之輩,有後台的,老板凶一些的,他們不敢去,多的銀子他們也不敢要,就這麼三天兩頭,小打小鬨的騷擾你,讓你報官都嫌麻煩。
大部分店家怕影響生意,都忍氣吞聲,給了銀子打發了。
形形色色的老板他們見多了,可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遭遇到這麼小的大東家。
要不是這椅子忒小了些,他們都要以為這個大東家也是怕了他們,想拿錢息事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