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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望著自己的餐盤裡,除了包菜葉子,今天竟然還有空心菜大白菜葉子,翻了翻,裡麵還加了蘋果切片和葡萄。
它愣愣地盯著盤子流口水,但死活不敢下嘴。
這怕不是斷頭飯吧!
怎麼突然這麼豐盛?
與此同時,那個叫牧奇的男主人,手裡拿著絲綢的緞帶,朝它走來。
小灰開始瑟瑟發抖,瘋狂往小白身後縮,小白也是怕得不行,兩隻鵝一起拚命往角落裡躲。
隨後牧奇向它們伸出手,嚇得小灰瞳孔驟然放大,立馬一腳踹在了小白屁股上,把它拱了出去。
於是小白被牧奇抓住了脖子,接著脖子被繃帶繞了一圈。
小灰崩潰往地上一跌,這天終於還是來臨了。
看來,今天就是它們的死期。
小白絕望,放棄掙紮,往回彎著脖子,欲再看小灰最後一眼……
然後牧奇利落地在小白脖子處係了個蝴蝶結。
小白:?
還不待小灰反應,牧奇手上的另一根緞帶就繞上了它的脖子,小灰開始拚命鵝叫,猛地煽動翅膀,欲引出房內阿圓的注意。
牧奇連忙捏住它的嘴,“給我安靜點,彆把阿圓叫出來了,不然今晚就把你燉了。”
小灰驚恐地張著雙大眼睛,眼睜睜他給自己脖子上也係了個蝴蝶結。
小灰:?
牧奇站起身來,拿紙巾擦了擦手,似很滿意它們此刻的樣子,微微頷首,轉身去了廚房。
獨留小灰和小白,大鵝瞪小鵝。
小灰在牆上蹭了蹭脖子上那根緞帶,覺得莫名其妙,這什麼東西,還怪癢的。
它鬼鬼祟祟地從拴著的繩子裡鑽了出來,往客廳裡偷瞄了一眼,越發不惑——這沙發上突然出現了很多嶄新的紙盒,它不認識那些東西,好像是積木一樣的人類玩具。
紙盒邊上還堆滿了很多零食。
沙發的牆上貼著氣球,氣球裡像有團棉花一樣,聞著味道像糖。
連電視機上都粘著和他脖子上同樣花色的緞帶。
這是在乾什麼?
小灰實在忍不住誘惑,啄了顆葡萄,香甜的汁水在嘴中爆開。
就在這時,一股濃鬱的藥香味瞬間衝進了他的鼻孔,連嘴裡的葡萄瞬間失去了味道。
小灰猛地一怔,隨即望向洗手間的方向,味道是從那裡溢出來的。這藥香氣味之烈久久不散,該不會是那人參出了什麼事吧?
那人參可不能出事啊!還指望著他能把自己放走的啊!他要是出了什麼事,自己可就一點盼頭都沒有了。
小灰來回踱步,就這麼幾個呼吸之間,那濃鬱的藥香已經變淡,幾乎要消失不見。
趁牧奇還在廚房忙碌,它焦急得不行,終是心下一橫,輕手輕腳地摸進了客廳,徑直往洗手間的方向衝。
它先是用翅膀推了推門,可是門關緊了絲毫沒有動彈,於是它改為輕敲門,嘴裡還在小聲叫喚:
“喂,人參精……人參精?你在裡麵吧,發生什麼事了?”
裡麵無人理會。
但小灰肯定阿圓就在裡麵,因為它依舊能從門縫裡聞到若有若無的藥香。碰過缺缺血液的它,對阿圓的氣息也十分敏感。
唯恐再慢一步那人參就會遭遇不測,小灰咬牙,拚命從地上跳起,想要碰到把手,把洗手間的門給擰開。
但它上躥下跳了好一會兒,把手是挨到了,但它的翅膀壓根都使不上力,擰不動。
要是擰得動,它早八百年前就從這房子逃出去了。
人類的很多設計真的很反動物,小灰在心裡瘋狂吐槽。
與此同時,廚房那頭傳來拖鞋聲——
小灰嚇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想往陽台跑,但身後的拖鞋聲已然很近了,根本來不及,於是它就近鑽進了次臥,剛站穩就揮動了下翅膀,匆忙把門帶上。
牧奇把兩份牛排都端到餐桌,在其中一邊放置了多樣的前菜與飯後甜品,並且為其斟好了滿滿一高腳杯的可樂。
隨後牧奇回到自己房間,把熨過的那新套西服換上。阿圓昨天一副很想看他穿西服的樣子,今天便穿給阿圓一人看。
仔細係好領帶,他拉開鞋櫃,選了雙款式正式的皮鞋。
穿戴妥當,牧奇深呼一口氣,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首飾盒。他打開蓋子,裡麵是一對卡地亞的白金項鏈。
項鏈呈釘子形狀,其中一個滿鑽,奢華耀眼,另一個隻是在釘帽那鑲了幾顆鑽,簡單又高貴。
他抽出滿鑽的那條,握在手裡,出了主臥。
剛探頭出來的小灰嚇得羽毛豎起!當即退回了次臥,再次把房門帶上。
牧奇點燃餐桌上的蠟燭與香薰,隨後戴上手套,拿來一個,將的中心弄出了一個圓洞,把剛才那個項鏈放了進去,再揪了團把這個洞填好。他把轉了一圈,再三檢查了一遍,將它放置在可樂杯邊的玻璃空瓶中。
他低頭淺笑,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做這麼俗套的事,卻發現真到了這麼一天的時候,他隻想把俗套做到極致。
想讓這個心動的瞬間極致地美好。
看了眼時間,牧奇沉吟片刻,拿起桌上的超大束的玫瑰花,走到了次臥門口。
就這兩步路的距離,他緊張得手心有些冒汗,唇角又忍不住翹起。
他叩響了次臥的門。
沒有聽到裡麵人的回應,於是他又敲了下,“阿圓,出來一下,我有話想對你說。”
心跳加速地靜默了幾秒,依舊沒得到任何反饋,牧奇覺得有些奇怪,伸手搭在門把手上:
“阿圓?你在乾什麼?又睡著了麼。”
這次裡麵傳來了椅子拖動的聲音,牧奇心想,原來一直在認真做作業。
“阿圓,我在等你,快出來吧。”
房間裡又出現一係列撞倒東西的音響,牧奇不由抱緊懷中的玫瑰花,“阿圓,其實你不出來也行,你站到門這裡來,聽我說就好。”
三秒後,房門內部傳來敲擊聲。
牧奇的喉結動了動,是阿圓已經站到門後了。
他的耳畔響動著自己急促又強有力的心跳聲,再過一會兒,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阿圓擁在懷裡了。
腦中其實早已重複過無數次接下來要說的話,但臨到這個時候,忽然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牧奇搖頭失笑,望著麵前的房門,直接坦白心裡的話:
“阿圓,其實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經做好了永遠一個人的打算。”
“我家裡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正是因為曾經置身過對甜蜜家庭的幻想,再到打破幻想,我已經不再對家庭這個詞抱有任何的奢望。”
牧奇垂下眼睫:
“後來步入社會,發生了些難以啟齒的事,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我連最簡單的吃飯這件事都做不到,談什麼未來。我日日夜夜都害怕哪天身體健康狀況跌破臨界值,然後再也沒法從床上起來。”
“換句話說,你來之前,我就是在等死。我不想溺死,可我就好像被拋棄到大海裡,任我怎麼遊,怎麼呼救,都無木可依。”
“你說說,就我這樣的,有什麼資格戀愛,為什麼要拖彆人趟這個渾水。”
牧奇再次柔柔看向門的位置:
“但最近,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原來我倒了二十八年的黴,就是為了能夠這麼幸運遇見你。“
“我總是在計劃,計劃好未來一個人該怎麼活著,甚至計劃好墓碑上要刻什麼樣的墓誌銘,但我現在計劃放棄這些計劃,計劃在計劃裡隻加上一個你。”
牧奇的額頭抵在房門上,“阿圓,我喜歡你,特彆特彆喜歡你,我想自私一回,不想一個人了。”
他閉上眼睛,以為能等到房門被人從裡麵打開,又或者是口頭上的回應。
哪想到兩分鐘過去了,等待他的還是無聲的靜默。
他一下子就慌了,“阿圓,你為什麼不理我。”
懷中藍色的玫瑰花束映得他麵色發白,難道,這些時日的相處,內心悸動的隻有他一人。
可是,無論是怎樣的答案,都不應該是這樣的沉默。
牧奇心裡沒底,手扶到門把手上,聲音沙啞,“阿圓,你先把門打開,我們麵對麵說……”
卻聽到椅子把門抵住的聲音。
牧奇的身形猛然一晃。
一時間,他竟然開始後悔籌謀這場告白,定是自己太急,嚇到阿圓了。
可話都說出口了,也不可能再收回了。
良久,牧奇道:
“阿圓,你不想說話也可以。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願意,你就敲兩下門,不願意,你就敲一下門,好不好。”
牧奇始終捧著那一大束玫瑰,挺直著腰背,腳尖都不願挪動一下。
他在等一個答案。
不知道等了多久,門那頭忽然傳來細微的“篤、篤”聲。
兩下!
牧奇心頭一熱,唇角瞬間揚起弧度,他迫不及待要打開房門,“阿圓你——”
“篤”
門內忽然又響起了這麼一聲,力氣之重,砸得笑容僵在了牧奇的臉上。
到底是兩下,還是一下?
還是加起來,三下?三下又是什麼意思。
牧奇沉默站了一會兒,終是收回手:
“阿圓,我不逼你,給你時間好好想想,你可以想清楚再回答我。”
牧奇把玫瑰花放回餐桌,莫名有些疲憊,雙手在桌邊撐了一會兒,期間,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房門。
拉開椅子,他坐了上去。
沒想到,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眼看已經到了七點,牧奇起身把牛排熱了熱,重新端回到桌上,隨後他走到次臥門口,遲疑片刻,還是敲響了門。
“阿圓,晚飯給你做好了,你可以出來吃,至於今天還想不想直播,看你自己。”
“放心出來吧,彆餓著,也彆在房間悶久了,我出去有點事,一會兒再回來。”
“那些事,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就算你的答案不好,我們的關係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聊聊。”
說完,他不做任何停留,出了家門。
嘴裡說著有事,其實都是借口,今天餐廳也不營業,甜品課也事先請過假了,牧奇根本無處可去。
隻是想給阿圓多一些的空間,讓他靜下心去想想。
出來得急了,連帽子口罩都忘了拿。好在天已經黑了,不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沒走遠,就在小區的健身器材區域附近,找了個長椅坐下。
冬夜寒氣重,隻穿了西裝的他沒過一會兒就手腳冰涼,他雙手環胸,微微弓下腰,這樣好像能暖和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