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的某日。
天才蒙蒙亮,睡得正酣的明玉就被納蘭氏溫柔地喚醒:“玉兒快起來,我們要進宮了!”
明玉一聽到“進宮”二字,立馬睡意全消,激動地從床上一躍而起,連聲催促王嬤嬤幫她洗漱:“嬤嬤快點呀,彆誤了我們進宮的時辰。”
王嬤嬤動作十分麻利:“好的,小格格。”
納蘭氏笑道:“這麼著急?”
明玉說道:“那當然了!額娘,我們都十天沒進宮了,足足十天了啦!”
“再不進宮,福康安那小子都要不認得我這個姐姐了!”
納蘭氏輕笑:“怎麼會?福康安雖然才七個月大,卻是早就認人了。他打小呀,最是親近你這個小姐姐的啦。”
明玉抱怨道:“唉,額娘,要是福康安能住在我們自己家裡就好了。這樣每次想見他,都得進宮才行,好麻煩啊。”
納蘭氏勉力壓下內心的濃重傷感,強笑道:“福康安得以養在宮裡,一應待遇比同皇子,是皇上感念你阿瑪屢建軍功,賜予我們府上的天大恩典。玉兒,我們合該感到萬分榮幸才是。”
明玉小小聲道:“瑪嬤也這麼說。可是我還是覺得,如此恩典,我寧願不要。”
納蘭氏的眼淚差點掉下來。誰說不是呢?要是能夠推拒,她也不想要這個恩典啊。
可是,皇上的旨意,誰敢違抗?她隻能寄希望於傅恒早日征戰歸來後,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算算日子,他們又有大半年時間沒見了。實在是相思入骨,愁緒萬千。
明玉已經洗漱好了,牽著納蘭氏的手就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去,心情十分愉快。為了早點進宮,為了能在宮門落鑰前在宮裡多待一會兒時間,早膳她們是免了的,而隻是在路上馬車裡吃些小點心填填肚子。
母女兩人熟門熟路地進了宮。首先,她們得去翊坤宮給繼後請安。
每次給繼後請安的時間,都很是難熬。繼後總是那般端莊嚴肅,深不可測。儘管對納蘭氏很是客氣,但她半點都不敢因此放鬆了警惕。
納蘭氏覺得,繼後此人,實是讓人捉摸不透。
至於明玉,更是本能地感覺到,繼後是個極不好惹的人物。要不是為了見福康安,她實是不願進宮。
唉,要是她的親姑母,富察皇後還在,那該多好啊。
明玉四歲了,覺羅氏和納蘭氏已經跟她大致地講了富察皇後生前的事情,聽得她眼淚汪汪,對這位無緣得見過的姑母十分向往。可惜,她出生的時候,富察皇後早已崩逝數年。
明玉討厭翊坤宮,一是因為繼後,二是因為這裡的混世魔王——十二阿哥!
也不知繼後是怎麼想的,納蘭氏攜明玉來請安時,繼後總讓人把十二阿哥帶出來,說是讓他們小孩子家一塊兒玩耍。
玩耍?玩耍個屁!
十二阿哥是皇子,是君;她富察明玉雖是忠勇公之女,但在皇家麵前仍是奴才。他們富察氏與繼後素來沒什麼來往,交情甚淺。所以,明玉在十二阿哥麵前,是萬不敢像在表哥十阿哥跟前一樣,可以隨心所欲、無所顧忌地玩鬨的!
繼後讓她和十二阿哥一塊玩?不,那不是一塊玩,是讓她像個伴讀,甚至哈哈珠子似的伺候十二阿哥玩!
明玉當然是不樂意的。於是,她隻當自己是個怕生內向的性格,時時在十二阿哥跟前維持著安靜平淡的人設,對待這位尊貴的中宮嫡子,十分地敬而遠之。
隻是,十二阿哥偏偏感覺不到她的冷淡,超級煩人,總要纏著她,不管玩什麼玩意兒都要叫上她。儘管十有八/九明玉都不玩,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十二阿哥也樂意。
真是,沒意思得很!
偏偏,這樣的相處情況,繼後還很是欣慰地頷首:“瞧永璂與明玉玩得多好。納蘭氏,你以後進宮不要儘待在舒妃和令妃處,也多來本宮的翊坤宮坐坐。永璂可是時常念叨著明玉呢。”
“你們富察氏的格格,真真個個都是極好的。有禮數,有教養,秀外慧中,本宮喜歡得很。”
哪裡玩得好了?明玉鬱悶得很,繼後娘娘哎,您明明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好不好!
好不容易出了翊坤宮,納蘭氏鬆了一口氣,趕緊坐上軟轎往延禧宮趕。都耽擱了好些時辰了!
一刻鐘後,延禧宮。
令妃和舒妃都親來迎接:“可算來了。”舒妃知道她們今日進宮,早早地就來了延禧宮等著。
足等了有半個時辰,納蘭氏和明玉才到。
納蘭氏笑道:“路上稍微耽擱了會兒。”舒妃輕輕一哼。她還能不知道嗎?還不是因為那位繼後娘娘!真是個沒眼力見兒的。
令妃說道:“還不趕緊進來。有話進了殿再說。”
正殿。
納蘭氏和明玉一眼就看到了軟厚波斯地毯上白白胖胖如福娃一般的福康安,正抓著一隻撥浪鼓不停地啃著呢。那口水滴滴的,實在是,好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