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要不看我死,你就隻有這兩個選擇。”吳嵐把傅明贄的沉默看作看不上她,冷笑著,“彆白日做夢想著去傅家過有錢人的生活,我生了你,你欠我的恩情拿命也還不清。”
傅明贄的手止不住地發抖起來。
好像所有路過的學生、老師都會向他他看一眼,帶著詫異、憐憫、不可思議。
“你也不用擔心跟著我我會讓你高中輟學,”吳嵐碾滅了煙,“我準備和一個老朋友結婚,他答應負擔你剩下一年半的學費。那個男人現在住在彆的城市,如果你聽話,跟我一起去他那裡住,和傅安斷絕來往,我就還是你媽。”
傅明贄急促地喘進一口氣,好像什麼梗住了喉嚨,堵得他疼:“我……拒絕。”
“傅明贄,你是翅膀硬了不認我這個媽了嗎?”吳嵐聲音尖利了起來。
傅明贄從不認為吳嵐會因為在外麵要顧及臉麵而收斂起自己的情緒。
隻是吳嵐沒有來過學校罷了。
來往的同學紛紛側目。
傅明贄低下頭,聲音很低:“我們回家再說。”
吳嵐抓緊了他的軟肋,冷笑道:“現在答應我,你要是想讓學校裡的同學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白眼狼,你就在這裡繼續頂撞我。”
“我求求你好嗎”——這句話卡在傅明贄喉嚨裡始終吐不出來。
他說不出口。
熟悉的嗓音從背後傳過來,但沒有訝異,好像什麼都沒聽見過:“小明,放學了你怎麼還不回去拿書包啊?”
周齊。
周齊過來了,也看見了。
周齊屬於正常收拾完東西出教室,然後在教室門口看見了他的小同桌。
小同桌旁邊站著的應該就是他媽,跟周齊想得差不多,雖然看上去估計四十多歲了,但還能看得出年輕時令人驚歎的美貌。
周齊看見了女人紅色的長指甲,正好聽見她罵傅明贄“白眼狼”的那句。
在那麼一會兒,周齊覺著年級第一家裡什麼情況他大概能猜出來了。
如果沒猜錯,傅明贄母親應該不是他父親的原配。
看上去受教育程度不高,素質也不高,能在學校抽煙。
似乎和傅明贄關係相當糟糕。
“阿姨好。”周齊笑了,“我是傅明贄同學,學校裡有事,我想找傅明贄交代一下。”
傅明贄猛地盯住他:“學校裡沒事了,你走吧。”
周齊壓低聲音,沒看他:“我走了你怎麼辦?”
吳嵐掃了周齊兩眼:“你是傅明贄的朋友?”
周齊:“同桌。”
吳嵐對周齊不怎麼在意:“我準備給傅明贄辦理轉學手續,所以學校裡有什麼事,你不用再找他了。”
傅明贄攥緊了手,可他沒反駁。
“這真不成,”周齊笑起來,“傅明贄欠我錢呢,我得跟他說說什麼時候還我啊,難不成轉學了錢就不用還了嗎?阿姨,彆這樣吧?”
吳嵐皺起眉:“你借同學錢了?”
傅明贄盯著周齊不說話。
周齊拉住了他胳膊,向男廁所那邊走:“阿姨,你在這裡稍微等等,我跟傅明贄說說還錢的事就把讓他回來找你。”
放學了,廁所裡麵都沒人了。
周齊打量了傅明贄好一會兒,傅明贄垂著眼任周齊看,像啞巴了一樣一個字都不說。
他知道周齊是找借口把他拉過來,不知道周齊要說什麼。
他不知道周齊會問什麼。
他什麼都不想讓周齊問,因為他什麼都不想讓周齊知道。
兩人兩相沉默了半分鐘後,周齊才開口:“你要哪天沒處可去了,可以找我。我不轉學,也不搬家。”
沒問,也沒佯裝對不幸感同身受地去問東問西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傅明贄垂著眼瞼,隻說出了句:“謝謝。”
周齊歎了口氣:“你什麼時候都可以來找我,”他一頓,拍拍傅明贄肩膀,“要是最近沒人要你了,我可以暫時收養你當我的義子。”
傅明贄:“……”
周齊想法很多:“或者你跟我私奔,我包養你。”
“……”
“要不你今晚就持證上崗來我家陪我睡覺吧,”周齊瞧他,“活好嗎?”
“……”
“當然我不是逼良為娼的人,除了陪/睡,你還有一個選擇,”周齊拋入正題,拉長了語調,”跟我雙排打……“
“不可能。”
傅明贄冷冷地掃他:“也彆去找嚴禕打遊戲。”
周齊笑嘻嘻地戳戳他臉:“那你給哥哥笑一個,彆這樣,我害怕。”
所有積壓下來的難堪、厭倦突然就變成了針對周齊一個人的羞惱。
混,蛋。
傅明贄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男廁所。
撞見傅明贄他媽說要讓傅明贄轉學,在周齊意料之外。
不過他不太認為傅明贄一定會轉學。
一個是傅家在平城,夠嗆會讓傅明贄隨便被他媽安排著轉到彆處去,另一個是在原本的校園**文裡,沒有出現轉學的情節。
周齊孤苦伶仃地背著作業一個人回了家。
張姨女兒生病,這兩天請假,所以周家兩層樓裡就剩下了周齊一個人。
還有作業。
雖然周齊看上去好像每天不乾正事,但他事實上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空閒時間都貢獻給了學習。
周五這天,周齊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什麼,做作業做到周六早上八點,語文書課文都看不懂了還強撐著自己繼續寫作業。
直到他做作業從周五下午六點半做到第二天早上八點,把所有作業都做完了,周齊才癱倒回床上,書桌上還有他昨晚點了沒來得及吃的外賣。
在睡覺之前,周齊就確定了一件事——傅明贄真沒來。
始亂終棄。
一覺睡到下午五點,周齊洗漱完拉開窗簾發現今天陰天下雨,雨絲細細綿綿地刮在窗戶上。
於是周齊又躺回去在下雨天補了一覺。
下次睡醒就七點半了,晚上七點半。
周齊睡得頭昏眼花,習慣性地摸起手機看了眼消息提示。
兩個個未接來電。
兩條未讀微信。
未接來電是傅明贄的,未讀微信也是他的。
就可憐巴巴的兩短條。
-我去找你。
-我在門口等你。
第二條微信顯示時間是半個小時前。
兩條,加上兩個句號一共12個字符。
但周齊不知道,傅明贄糾結著打這12個字符,廢了幾十條草稿,包括“我可以去找你嗎”、“我想見你”、“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不理我”、“你現在在做什麼”、“你反悔了嗎”等等等被刪除的未發送信息。
周齊盯了最後一條的“門口”兩個字盯了半天。
-你在哪個門口???你在我家門口???
對麵磨蹭了好幾分鐘才回了一條:
-是的。
-……為什麼不按門鈴,我手機睡覺調靜音了。
-它壞了。
周齊往窗外看了一眼。
雨有沒有下一天他不確定,反正他四點醒過來在下雨,現在還在下雨,窗外烏漆漆地隻有燈光和偶爾通行的車光,安靜得一點聲息都沒有。
周齊打開門的時候才發覺風大雨大。
大門前有屋簷,但攔不住風夾雨。
少年濕漉漉地站在門外,安靜地看向周齊,手裡的手機光芒微弱。
冷雨從他瘦削的臉頰上向下滴,像連他的瞳仁都一起打濕了。
周齊愕然:“你在這裡站了多久?”
“沒多久,半個小時而已。”傅明贄冷淡道,“等不到你,我會走的。”
周齊側身讓他進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去洗個澡?今晚你在我這裡睡嗎?”
傅明贄進來了,毫無預兆地抱住了周齊。
周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傅明贄渾身上下濕透了,雨水的冷意從他身上浸透到周齊身上,他連頭發都在滴水,濡濕到周齊肩膀上。
周齊向後躲了躲:“你乾什麼?”
傅明贄這樣抱了他好一會兒,才鬆下手,言簡意賅:“你現在和我一樣了。”
周齊看了看自己也濕透了的薄t恤:“……”
扯了扯**的t恤,周齊對年級第一的行徑嗤之以鼻:“幼稚。”
傅明贄垂著眼沒說話。
他隻是想抱周齊而已,但他不想讓周齊知道。
周齊剛睡醒的腦子被冷水激得清醒了起來,推推傅明贄:“去洗澡,換我的衣服就成,彆感冒了。”大晚上的睡醒沒事乾,周齊想了想,問好學生,“你喝酒嗎?啤酒。”
傅明贄不喝。
但他問:“你要喝嗎?”
“家裡有,我喝不喝都行。”周齊頓了下,懶懶散散道,“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就陪你喝一會兒。”
周齊酒量很好,他沒進青訓隊的時候也不是一個安安分分上學的學生。
去打職業反而讓周齊收斂起來了。
原主也跟他一樣,不太/安分,酒精耐受度不會太差。
周齊搬過一箱啤酒來,坐在一樓客廳地毯上開箱子。
易拉罐式的,一箱24聽。
周齊喝啤酒不太容易醉,主要是利尿。
打了盤手機遊戲,二十多分鐘,傅明贄下樓了。
周齊把保留在carry全場的戰績界麵的手機丟到一邊,笑嘻嘻道:“你穿我衣服了。”
傅明贄俯身過來,強迫症一樣地把周齊手機退出遊戲、關到黑屏。
他沒搭理周齊的話:“喝這個嗎?”
這是傅明贄第一次穿他衣服,之前住了一個禮拜,傅明贄寧願每天自己洗校服穿,也不肯穿他的衣服。
周齊當然不樂意翻篇,坐到他身邊:“內褲呢?”
“周齊!”傅明贄難以忍耐地推開了他。
“彆啊,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周齊一臉無辜,“穿就是穿了,沒穿就是沒穿,我衣櫃裡的都是乾淨的衣服內褲,穿也沒事。”
傅明贄:“沒穿。”
周齊問:“不淋濕了嗎?”
傅明贄塞進周齊手裡一聽啤酒:“和你有關係嗎?”
周齊:“替你難受。”
傅明贄:“……嗬。”
周齊等了會兒,問:“你還有要對我說的嗎?”
傅明贄喝了口啤酒,蹙眉咽了下去:“你認為我要和你說什麼?”
“我覺得吧,你冒著雨在門外等我半個小時,”周齊揣摩著說,“好歹現在也得在我肩膀上哭兩個小時吧?”
“……”傅明贄麵無表情,“你想多了。”
——傅明贄這比竟然真的沒哭兩個小時。
彆說哭兩個小時,連說兩個小時都沒做到。
明明在他家,傅明贄比在學校還守紀律,好像六科老師輪流在台上講他們這屆後年要考的高考題,他在講台底下認真聽課絕不說話。
無聊得周齊把電視都打開了。
周齊本人已經四年多沒看過電視了。
所以周齊根本不知道傅明贄一個字不說的原因是傅明贄怕自己醉了說出什麼話來。
看電視從八點看到十點,周齊喝水似的喝了四五聽啤酒。
電視裡在播放晚間泡沫劇,看得周齊快睡著了。
周齊昏昏欲睡,忽然感覺耳朵碰到了一片濕軟,沿著他耳廓向下,吮在他耳垂上,又一點點向下,碰觸到周齊的下頜角。
當時周齊就嚇醒了。
他扭頭去看,正好看見傅明贄那張一向斯文的臉,垂著眼,看上去特彆乖。可問題是傅明贄沒做什麼乖的事,周齊一回過頭,傅明贄的吻就從下頜轉移到了臉頰上。
周齊倚在沙發裡,傅明贄原本坐在他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半撐起身,手臂攬到周齊另一側,手臂沒碰到周齊,卻把周齊圈在了懷裡。
周齊靈活地鑽了出來,赤腳站在地毯上,震驚問:“傅明贄,你他媽乾什麼呢?”
傅明贄收回了手臂,一副無害好學生的樣子,乖巧地坐著。
然後把褲子拉了下來,高冷道:“我沒穿你內褲。”
周齊:“……”
他下意識就往桌子上的空易拉罐看了兩眼,數清楚了——刨除他喝了的四聽,就隻有兩聽開著的。
這世界上還有喝兩聽啤酒能醉酒的人??
周齊服了,傅明贄顯然是喝醉了。
他擺擺手:“行了行了,我看見了,你把褲子穿上。”
傅明贄紅著耳朵:“你不摸我了嗎?”
周齊:“?”
作為一個喝醉酒的醉鬼,傅明贄奇跡一樣地保持住了他的羞恥心,大抵是出於羞恥心對他的影響太深遠了。
但保留下來的羞恥心,對傅明贄的言行沒有製約作用。
“為什麼你以前摸我,現在就不摸了?”傅明贄巴巴地看著他,“你不喜歡我了嗎?”
周齊深吸了口氣,難得靠譜起來:“不是,弟弟,你聽我的,把褲子套上,上樓睡覺,睡醒以後你再考慮要不要問我這種問題。”
然後周齊看見年級第一開始脫衣服了。
周齊:“……你乾什麼?”
年級第一比他還無辜:“睡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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