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號, 中午十二點。
正好星期六,kfc裡小孩遍地, 中學生捉對談戀愛。鬨哄哄的,人來來往往,各門各類的視頻app聲音外放, 吵得誰也注意不見誰。
角落裡,一張二人桌, 坐著兩個男的, 一頂黑帽子,一頂白帽子。
黑帽子高高瘦瘦的, 白帽子不矮,但胖。
白帽子壓低了帽簷, 裝得很神秘的樣子,偷偷摸摸地說:“兄弟,求你了。不能沒你。”
黑帽子吸了口可樂:“滾。這事沒商量。”
“就一次!”白帽子豎起一根胖胖的食指,“就這一次!我奪冠容易嗎,好不容易奪冠一次,你也沒點表示, 咱倆還是不是兄弟了?”
黑帽子笑了,往椅背上一仰,抬了抬下巴:“誰他媽和你是兄弟了?你看看你自己微信裡的備注, 江大隊長,你能屈能伸啊,跟**都能攀親帶故的。要不要臉了?”
江正鳴:“……”
備注居然被周齊發現了。
江正鳴想了想, 痛定思痛,說:“周哥,我錯了,我現在就改,改成‘我的好兄弟’。你要是同意晚上跟我們直播,你以後出來吃飯我買全單,當你一年的免費飯票——怎麼樣?”
周齊“咕嚕咕嚕”吸了半分鐘可樂。
說實話,今天出來吃kfc他就沒帶錢。
如果他不同意江正鳴,他可能要去一趟派出所。
不同意不行。但同意了他也得去派出所。
所以這哪是cmr的女裝邀請,這明明是派出所十五日遊的邀請啊。
周齊眉毛皺著,瞧江正鳴:“不是,幾個男的穿兔女郎裝,傷風敗俗吧?”
“……是醜了點,粉絲投的,我有辦法?”江正鳴說。
周齊調了手機,打開cmr簽約的袋鼠tv的平台直播要求,給江正鳴念了兩條:“主播及用戶應自覺遵守互聯網用戶協定,不得發布色情有關信息……主播不得裸,露胸部三分之一以上,不得將鏡頭集中在敏感地帶,不得穿內衣內褲直播,一旦發現,直播間永久關停,一切行為後果自負……”
江正鳴:“……??”
周齊想起來什麼似的,挪了挪屁股,不念了,隻說:“真的,彆了,小江兒,收手吧。派出所不好玩。”
江正鳴:“???”
周齊看江正鳴還在那裡裝不明白,就直說了:“雖然大部分直播著裝要求都是要求女主播的,但男的穿比基尼,插著……”周齊一頓,還是把“肛,塞”倆字抹掉了,若無其事地繼續說,“兔耳朵直播,也是對觀眾的性騷擾。特彆你這樣的身材,穿上像心理變態,你明白嗎?”
江正鳴:“????”
一大長串話堵在嗓子眼,長長的一個深呼吸之後,江正鳴才找著思路:“……周齊,你是看片看多了嗎?你他媽的天天腦子裡想什麼呢??”
周齊:“嗯?”
江正鳴來kfc的時候拎著一個牛皮袋,封得嚴嚴實實。
這會兒江正鳴拎上來,把封口撕了,光速拽出一片幼兒園小女孩酷愛的水粉色不明布料,還夾著點白色,“piu”地丟到了周齊臉上。
周齊接住了。
又展開了。
“……”
一件抹胸m領的水粉色齊膝裙,勾著粉色細蕾絲邊,裙子後腰還綴著個軟軟短短的白兔毛尾巴,像精裝版的巴啦啦小魔仙變身道具服。
夾著一對白蕾絲長手套,和一對及膝吊帶白絲襪。
周齊一展開這件傻逼裙子,kfc裡無數雙眼睛嗖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江正鳴嚇得連忙站起來,把周齊帽簷打到了最底下,把臉都遮住。
周齊表情一言難儘:“這是?”
江正鳴也感覺到了羞恥,壓低聲音:“今晚直播的裝備。假發在基地,十幾款任你選。化妝師都雇好了。不用乾彆的,就穿女裝連麥打個排位。”
周齊:“……”
江正鳴見周齊不說話,估計快動搖了,就趁熱打鐵:“去吧,賽後到現在你還沒跟我們聚過,直播完隊裡一塊兒去吃頓夜宵。”
“……”
周齊想了好大一會兒,終於:“直播可以,晚上我去基地,看看情況再決定穿不穿。”
江正鳴眉開眼笑了:“好,等你來!”
為什麼答應?
動搖周齊的絕對不可能是那件小魔仙變身裝。他是對出去吃夜宵動心了。
一半吃夜宵,一群年輕人,喝兩瓶酒就到下半夜一兩點了。
半夜回去,上床睡覺。
路線規劃成功。
昨天晚上跟re的職業選手連麥,傅野從頭到尾隻玩了玩兔尾巴和中指,一直連麥到十一點半。傅野體貼地親了親周齊,說,等明天晚上。
那能等嗎?
等了那他不是個大傻逼嗎。
今晚就不回去了。
cmr基地。
周齊倒在電競椅裡,裝高冷地給傅野發了條信息:“晚上不回去了。勿擾。”
《十七》的導演找了位年近花甲的老導演,石甲,經他手的電影一般都是票房口碑雙擔,加上《十七》,這是傅野跟石甲合作的第三次了。《十七》的本子還是石甲挑出來的。
周齊消息發過來的時候,傅野正在和石甲談《十七》的演員陣容。
石甲抖了抖老式煙杆子,吞雲吐霧道:“傅野啊,你的眼光,敬業態度,和對藝術的理解……我就這麼說了,我合作過的青年演員沒一個比得上你的。”
傅野麵色平靜:“石導謬讚。”
他知道石甲後麵還有話。不是在誇他。
果然,石甲又吸了口煙,慢慢說:“所以我是一直很信任你的,所以我也不能理解《十七》男主角賀陽你選了周齊,是個什麼意思。”
“流量時代嘛,”石甲笑眯眯地說,“用這些小男孩,小女孩雙贏圈錢大家都理解。可做一件事是要考慮投資收入比的,你要覺得你能賺,虧點兒口碑也不心疼。可既然賺不了,再虧口碑,這就是筆賠本買賣啊。”
“當然我知道你不缺錢。你是,想捧人?”石甲問。
不是想捧。
是想把人在另一種意義上鎖起來。
可傅野不可能對任何人坦白這種隱秘、自私的想法。
傅野微一笑:“是的。”
“你要捧個人紅,路子太多了。”石甲笑著,他不是跟傅野剛認識的了,傅野這人多講不通話他早門兒清了,就也不客氣了,“跟人合作,使喚自己去捧彆人,是最差勁的一條路子。人心隔肚皮,狗還有馴不好的呢。傅野,你想明白了?”
石甲話說得難聽,卻沒一句不是實話。
話說得難聽,傅野臉色也沒丁點兒變化,依舊溫和有禮:“石導的信任是晚輩的榮幸。”他眼神很深,笑意向來隻及嘴邊,“如果外人不了解,石導應該是了解的。了解我隻是個俗人,從不做賠本買賣。”
他微笑著說:“也了解我隻是個混跡在演藝行業的商人。”
聽上去像是晚輩對行業前輩的保障。
可以石甲對傅野秉性的了解,怎麼會聽不出來傅野的意思?
——不該管的事不要管。
不該質疑的事也不要隨便開口。
傅野手機震了震。石甲明顯一副默認,不願意再說話的樣子,傅野起身,整理衣服道:“半個小時後我會回來,聽取您對《十七》的拍攝建議。”
周齊那邊等了五六分鐘。
傅野居然比他還高冷。
-小明:理由。
這語氣,像班主任找他要數學作業,但他沒寫。
傅野手機迅速跳出一條。
-男朋友:沒理由。今晚勿擾。
傅野皺了皺眉,又發:“今晚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