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點, 路邊燒烤攤還開著,一條街上燈火通明,煙熏火燎。
五月初,白天熱,晚上涼,風習習地吹,炭火味、孜然味、魚蝦鮮腥味都混成一起。
鄭衝擼掉一串羊肉串,跟李文成麵麵相覷——今天晚上他約帝哥出來擼串,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帝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倒不是臉色差, 就是沒喝酒, 也沒吃多少東西。
好像心裡有事。
黃毛把擼完了的鐵簽子都堆到一塊兒,看了看周齊, 不太確定地問:“帝哥……最近是碰上啥事了嗎?”
他帝哥沉吟了幾秒,說:“我可能……要跟人結婚了。”
黃毛:“??”
“什麼?”黃毛驚了,嗓門直向上拉,“帝哥你要結婚??跟你老舅嗎??”
黃毛一嗓子, 周圍一圈吃燒烤的都轉頭過來看。
周齊:“……小點聲,不用喊。”
李文成也驚了, 他跟周齊的聯係沒黃毛那麼頻繁,但也知道“帝哥老舅”的這件事, “帝哥, 你答應了??”
黃毛憋了好一會兒, 瞪著眼問:“是不是你家裡人又逼你了?帝哥,男人不能低頭啊!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你一低頭,這一輩子就完了!”
周齊:“……”
沉默了一會兒,周齊說:“沒低頭,自願的。”
小黃毛更驚了,驚得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直到臉都憋紅了,然後:“帝哥,是不是你老舅快不行了?”
周齊:“?”
周齊:“……哪兒快不行了?”
小黃毛說:“身體啊!要你老舅身體還好好的,你等他百年以後繼承他家產,那得等多少年,帝哥,你說你這樣的小夥,又帥又精神,身體還倍兒棒,你跟你老舅結婚,這是圖啥啊?”
周齊:“……”
小黃毛憂心忡忡:“有錢人好是好,可咱也不差,帝哥,你千萬不能妄非自薄。”
“……”周齊沒回答小黃毛的話,隻問,“我發給你的書你收到了沒?”
突然轉話題,小黃毛還反應不太過來,呆愣愣地點了點頭:“都收著了,都在我家裡擱著,咋了?”
周齊簡練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那一百多本書裡,有十來本高中語文練習題,你把這些題都好好做做。”
小黃毛發懵,撓了撓頭:“……不是寫觀後感嗎,咋還要做題啊?我都從職高出來好幾年了,哪還會做語文題?”
周齊給小黃毛滿上了啤酒:“做題不是關鍵,提高自身素養才是關鍵。好好在家學語文,我定時抽查,以後彆再把妄自菲薄念成妄非自薄,也他媽彆再讓我看見,你把‘歿’字打成‘歹’‘殳’。”
小黃毛:“……”
周齊:“好好學習,彆整天關心些有的沒的。你要偷懶被我抓著,你就把國家恢複高考到現在國內出版社出過的所有高三語文練習題冊全做一遍。”
“……!”
帝哥,恐怖如斯。
要做國家恢複高考到現在國內出版社出過的所有高三語文練習題冊——
小黃毛立馬變鵪鶉了。
燒烤吃到下半夜,周齊一點半多才到周家。
初夏,這個點了,離天亮也就還有三四個小時,但周齊一進門,居然看見了周複。
周複應該也剛剛到家,西服正裝,十有八-九是剛剛從公司到家,單著襯衫,西裝外套和領帶掛在身邊的衣架上。
周複半低著頭,沒看見周齊,慢慢地在單手揉自己的太陽穴。很累的樣子。
“哥,剛回來?”
周複聽見周齊的聲音。
都快二十了,還是偏向於變聲後的少年嗓音的質感。卻總懶懶散散又沒個正形,讓人聽了就手癢。
寬鬆T恤,運動長褲,瘦瘦高高的。酒精味道裡混著點兒從外麵捎進來的初夏植物的氣息,按著手指關節,哢吧哢吧地響,瞧著他笑,說:“這麼忙啊,剛剛從公司回來?”
周複看了他一眼,“這麼晚了,去哪兒玩了?”
“去路邊喝了點兒酒。”
周複似乎是不太滿意周齊的回複,周齊瞧見他哥皺了皺眉毛——
很好理解,明明是兄弟,哥哥工作到下半夜,弟弟在外麵玩到下半夜。
於是周齊自覺道:“我先上樓睡覺去了,哥你早休息。”
“等一下。”
周齊腳一頓:“有事?”
周複摘了眼鏡,折到一邊的櫃子上,“你答應和明野訂婚了?”
可能是壓力太大,工時太長,睡眠不足,周齊感覺今天晚上他哥說話沒以前那麼溫柔。
單論語氣,不論內容。
內容從來沒溫柔過,這哥們兒一說話就擠兌他,還不是惡意擠兌,說的都是實話。
“嗯。”
周複眼簾微低,問:“為什麼?”
“可能是,”周齊稍加思索,“閒的沒事乾吧。”
“……”
周齊說了一半的實話:“我是個Alpha,如果有個Omega想讓我標記他,還給我生孩子,這事我不虧啊。”
“……”
周複似乎是很疲憊了,按了按太陽穴,“周齊,表叔不適合你。”
周齊:“有嗎?”
周複摘了眼鏡,就始終低著眼,按著太陽穴,說,“明野心思重,想得多。你幼稚,不成熟,做事草率魯莽。你說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