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她破天荒沒再登錄Q.Q,忐忑地輾轉了大半夜才昏昏沉沉睡著,還做了個物理卷子隻拿了9分的噩夢。
時景不知怎地也坐在她們班講台下,眾目睽睽,老師挨個念出學生分數,大家輪流上去領試卷,輪到餘葵,老師直接把卷子扔到地上痛罵,“這卷子豬來考,都能考得比你好!”
*
早上起床,鏡子照出餘葵臉上一片憔悴。
她含著牙刷在馬桶上坐下唉聲歎氣,離還包的時間節點越近,她就越慌張,心跳明顯過促。
“葵啊,怎麼大清早就歎氣,遇到什麼困難可以跟爸爸聊聊,彆憋在心裡。”
程建國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真是令人捉雞。
餘葵噤聲,這下換成腳跟開始抖個不停。
爸爸能幫她什麼呢?
能穿越回去把約好的見麵時間、地點改掉嗎?
她現在處於一整個跟男神麵基前的自厭自卑、自暴自棄、時而忐忑時而癲狂的狀態。好後悔這些天,口沒遮攔爆了那麼多自己的料,後悔把交還書包的地點定在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
艱難捱到下午三點。
換上乾淨校服,餘葵找了隻舊書包,把換錯的包塞裡頭,乘公交提前抵達學校,埋伏在公交車站對麵的奶茶店。
奶茶店的門麵是整片落地窗,坐在窗邊,視角便清晰地涵蓋了整條馬路。
法國梧桐繁茂交叉的枝葉遮天蔽日,熾熱細碎的光影漏在柏油路上,車流從眼前駛過。
三三兩兩的附中學生結伴湧進校門,也有人駐足街邊小商販的攤子挑選商品。
約的時間是四點半。
分針轉到4:25,一輛黑色小轎車在路邊停靠。
車子在短暫的停駐後很快開走,公交車站的廣告牌前,多了道頎長醒目的身影。
少年頸上掛著白色耳機,單肩背包,左手插校服褲兜,低頭在按手機。
隔著車流,他就那樣站著,和廣告畫報融為一體。
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他,有的甚至走遠了還頻頻回頭。
餘葵大腦裡颶風過境,亂作一團。
她眼看男生收起手機,下一秒,懷裡剛連上WiFi的平板亮屏,新消息提示響起——
返景入深林:我到了,在站牌前等你。
另一隻腳落地了。
她心臟亂撞,顫著手被嚇得想哭。
和她換錯包的男網友是時景,在深夜聽她吐槽心事,教她寫作業,帶她打遊戲,還送她四周年限定紅發皮膚的人竟然真的是時景,她暗戀的時景。
玻璃鏡麵依稀反射出她此刻的輪廓:灰撲撲的校服、勉強長到一米六二的個頭,或許唯一值得稱道的精致五官,此刻被劉海遮擋大半,耷拉著眼皮沒有半點精神氣。
餘葵從未覺得這條人行道的距離有那麼遠,明明他們之間隻隔了一條馬路,卻恍若天塹。
在鄉鎮小學初中那會兒,還有人小打小鬨給她評過校花,但現在……
城裡孩子營養充足,談吐從容,穿搭精巧,就比如她前桌的美女陶桃,家裡每周帶她去兩次美容院做護膚。她們身上哪怕是一根手鏈、校服褲腳露出的半截襪子,也有時尚品牌加持。而餘葵,成績倒數,衣著普通,精神麵貌是扔進這群精細富養的附中學生中間,就很難再找出來的程度。
暗戀一個人,大抵就是這樣吧。
無端都要低到塵埃裡,更彆提她暗戀的是時景,比海上月還要高不可攀的時景。
像她這般平庸的女孩,哪怕操場上隔著一米距離,隻跟他講句話,都差點被同學們不可思議的眼神把後背灼傷,哪來的勇氣走到他跟前去呢?
把網友小葵和現實裡的餘葵對上號,時景還會繼續教她寫作業,和她聊天嗎?
估計連網友的關係也再難維係。他大概會和還校服那天一樣,說一句“我們現在兩清了”,斬斷他們交叉的人生所有交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餘葵心中天人交戰,懸在鍵盤的指尖打顫。
對話框裡編輯的內容改了又刪,刪了又改。
再偏頭,猝不及防發現馬路對麵的時景抬眸,朝奶茶店的方向看過來,視線與她撞個正著。
冷靜!
明明知道奶茶店是單向玻璃,時景不可能看到她,餘葵還是不可避免地慌了神,指尖劈裡啪啦在鍵盤上輸入——
“對不起景神,我突然有事來不了了,你的書包給我地址我發包裹還你。也麻煩你幫忙,把我的包寄回來,費用我出,還有頭發……”
字還沒打完,她發現餘光中的時景,正沿著人行道,徑直走過來。
人行道信號燈跳到紅燈那一秒,他正好跨上台階邊緣。
她隻來及匆匆忙把打完的字發出,又用Q.Q轉賬,把準備好的紅發皮膚和快遞包裹的錢一並轉過去,做完一切快速將平板塞回書包,合上拉鏈,抓起杯壁上沁滿水汽的的沙冰飲料,逃也似地往店門口衝。
叮鈴。
店門口風鈴搖晃。
夏末發燙的風攜卷著少年身上乾淨的香氣,與店內冷氣交彙碰撞,溫度帶著實質觸感般,迎麵撲灑在餘葵皮膚上,冰雪消融。
店裡的人都朝門口看,少年習慣被注視,依舊漫不經心單手在手機屏幕打字。
眼睫輕垂,未曾給周邊施舍餘光。
門口窄,兩人一高一矮身形微側錯身。
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包裡的ipad消息提示音突兀響了幾聲。
天靈蓋一緊,餘葵後頸的寒毛都豎了。
她能清晰感覺到少年偏頭,目光從高處投遞過來,輕飄飄落在身上——
她卻每一根神經都張皇失措,每一個毛孔都無所遁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