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些年,我在科大的操場上找到了很多四葉草,就留給你許願吧。
那年和你換錯包,我一生都感覺很幸運。
如果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你,那麼,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時景向大堂前台,借來信箋留言的時候,已經把清台剩下的威士忌全灌進了肚子裡,喝得酩酊大醉。借著酒意,他一遍遍回想,餘葵坐在人群中大笑的樣子。
她那麼開心,儘管他痛苦,也覺得欣慰。
這封信箋,他每個字都寫得極為艱難。
不能把心意全然寫上去,給一位就要結婚的新娘傾訴那些洶湧澎湃的言語,不厚道,他隻能克製地、謹慎地,將數年的暗戀濃縮成簡短的四行。
結尾時,無論如何努力,也寫不出“新婚快樂”這幾字,最後隻得放棄。
餘葵讀完,隻覺得手在發顫。
心裡淒楚地發脹,脹到快要把胸腔撕破了,她下意識轉身追問前台:“小姐,請問,禮物是什麼時候送到前台的?他長什麼模樣,人走了多久?”
前台看表,“大概五分鐘前吧,是個大帥哥,很帥,從正門出去的。”
果然!
他離她那麼近。
餘葵惶惑攥緊信紙,不顧身後的喚聲,轉身倉促追出廳去,她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是有聲音下意識驅使著,不管不顧地叫囂,去見他、去見他、她想見他。
她腳上穿的明明是球鞋,走起路卻不穩晃蕩,巨大的吊頂照射下,她越過人流,在人群中四處搜尋,她幾乎跑起來,風聲從耳邊掠過,穿過前廳、玻璃門、酒店噴泉和停車場……直到氣喘籲籲時,她凝望著馬路儘頭,腳步緩慢停下來。
她看見時景了。
三月的狂風大作,他頭發剃得極短,孑然一身蹲在路邊,低著頭,身上是單薄的帽衫,背影落拓頹,像隻走失喝醉的小狗。
直到有男人抱著礦泉水小跑過來,大概是他朋友,邊拍他的背,邊遞過水給他漱口,“還難受嗎?”
一遍遍重複安撫,“吐了就好了,吐了就好,時間門長了,什麼都會好的。”
城市森林的霓虹燈閃爍,愈襯得天邊幾粒孤星黯淡,蕭條的行道上,落葉瑟瑟地響。
“……景?時景?”
陸遊岐驚慌失措地不停喚他。
時景模糊掀開眼皮,在眼前這塊地磚的格線末端,瞧見了一雙球鞋定在眼前。
視線緩慢往上。
淺色針織長褲,菱格白毛衣,她羊毛外套掛在手上,頸上圍了塊兒奶杏色的圍巾,襯得臉隻有巴掌大,街沿的車子的大燈照得她臉雪白,唯有頰邊泛著酒後的紅暈,眼睛卻慍怒地死瞪著他。
時景呆呆地望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奔注,他有點懷疑自己醉到深處,出現幻覺,因為眼前的一幕,實在像極了夢裡,心裡實在震蕩,他甚至不敢伸手確認。
因為如果是夢的話,碰一下就潰散了。
餘葵壓下喘息,鎮定自若冷聲道,“日記還我了,我是不是得還你ipad,你這麼走了幾個意思?讓我欠著你嗎?”
時景似是沒聽懂,疑惑歪頭,白皙泛紅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褲腳,仰頭確認她的表情後,又拽了兩下。
這個醉鬼!
餘葵生氣把他手踢開,一旁的男人忙護著,“唉——小姐姐,你彆跟他一般計較,時景他今晚喝了不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乾嘛,您原諒著點兒。”
“好像誰沒喝多似的,我也喝大了,憑什麼讓著他。”
餘葵覺得眼前這人莫名眼熟,轉而跟他溝通:“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喝成這樣給我送賀卡是幾個意思?我要是沒追出來,他是不是就一聲不響走了?”
陸遊岐舔了舔唇,不知道怎麼替他答,正好兜裡手機響,他忙接起來,“唉唉唉,馬上馬上,我好了,媳婦兒,你忍著點兒等等我,我馬上就來。”
掛了電話,陸遊岐神色為難。
“餘小姐,其實我明天也在這酒店辦婚禮。您還記得吧,今兒試婚紗時候,我還跟你打招呼了。是這樣,我媳婦兒她剛喝了幾杯胃特疼,在車上急等我送她去醫院,明天就結婚了,忽然出這檔子事兒……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你看,你跟時景也算老熟人,能不能替我送他一程?送哪兒都行,隻要有個地方睡,彆躺大街上,明天讓人把腰子剌了就行。”
餘葵沒來得及說話,人就扔著時景一溜煙跑了。
偏她網約車的司機也這時候來電。
餘葵追了兩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隻得退回來,用腿擋住時景就要倒下去的身體,頭暈腦脹劃下接聽:“我穿白毛衣,等在酒店正門,您到了打雙閃就行。”
掛斷電話,她蹲身。
男人的眼睛又重新閉上了,隻是緊緊攥著她衣擺一角,抽了幾次都沒能甩脫。
“這是毛衣不能熨,揪壞了你賠我!”
她趁著他神誌不清,抬手戳他眉心,還一戳好幾下,直到那冷白光潔的皮膚上留下指印,才不解恨地收手。
靜靜打量著他。
無論再看多少次,這還是視覺衝擊力極強的一張臉,哪怕他眼下泛著疲憊的暗色,仍舊充滿了張揚頹靡的帥氣,眉骨和山根的折角比不少號稱神顏的男星都更優越,鼻骨細窄高挺,輪廓銳利,沒有一絲多餘的肉感。
比記憶中更深邃,多了一股硬朗剛直的英氣,但永遠精準地長在她貪欲的罅隙裡。
餘葵呼吸起伏,融化的濕氣浸到圍巾,她感覺思緒混沌漂浮,不知身處何處,眼淚落下來,但心裡向來空蕩缺失地地方卻又不爭氣地飽脹,愛意撐到了嗓子眼。
她似悲似喜地彆開頭。
“真糟糕,你回來乾嘛。”:,,.,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