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葵淩晨兩點到家,室內一片漆黑。
她輕手輕腳進浴室洗完澡,掌心抹掉水汽,鏡麵裡便朦朧映出女人烏黑迷幻的瞳孔,發燙的臉頰,陌生得像另一個人。
她現在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心臟急促地跳著,喝多少水都無法填補喉嚨乾渴。
誰能想象呢?
一個她暗戀多年、幾乎已經完全放棄幻想的人,忽然回來了,還告訴她,他暗戀她很久了……餘葵這些年,儘管從事靠創造力掙錢的行業,卻連做夢都沒開過這麼大腦洞。
震驚級彆簡直好比:有人通知她買彩票中了五百萬。
虛幻到讓人懷疑這是一通詐騙電話。
不準再想了!
餘葵貼了張麵膜,躺在床上一遍遍提醒自己,明天還要早起當伴娘,熬夜容易暗沉長皺紋。
然而在床上翻來覆去,她又是蹬腿打滾,又是枕頭封心,被窩拉過頭頂數羊……嘗試入睡的辦法一一失敗後,心浮氣躁捶了幾下床墊,她終究又忍不住伸手,摸黑夠到床頭的手機。
黑暗中,屏幕亮起來。
自那年在清華園東操遺失手機後,餘葵第一次打開Q.Q安全中心的申訴頁麵。
可惜由於賬號丟失時間過長,她不記得密碼,綁定的手機號也早沒在用了,哪怕巨細無遺地填入密保消息和身份內容,還是申訴失敗了。餘葵不死心地又把表填了一遍提交,頹然把手機扔到床腳,有氣無力縮回被子裡。
淩晨四點。
小區裡傳來早起的鳥鳴,折騰大半宿,她終於在迷迷糊糊中閉眼。
*
鬨鈴七點準時響起。
餘葵閉著眼睛洗漱完,打車前往朝陽區新娘家化妝。
在接親、堵門、發紅包、喝甜湯……等一係列繁複的禮節結束後,車隊在中午卡著吉時抵達國貿酒店。
忙碌一早,就喝了半碗甜湯。
餘葵此時餓得前胸天後背,遠遠還沒到宴廳門口,她2.0的視力猛地瞧清了走廊那頭在和侍應生說話的人。
是時景!
她站在人群中,兀地一慌。
懷揣遺憾和不甘斷聯多年,再重逢,生疏跟緊張都是難免的。
在時景麵前,她似乎永遠都無法保持真正的從容,至多裝出一點淡定模樣,已經是了不得的演技。尤其現在酒醒了,無論做出任何失控的表情、反應,都沒辦法再用酒精上頭當借口。
男人身形本就頎長挺拔,肩寬腰窄,穿上線型流暢挺括的正裝,白襯衫裡係著深色領帶,整個人更添了一種端方禁欲的派頭。大約聽見響動,他結束交談,從走廊深處側轉過身。
麵容清冷矜貴,瞳孔深邃平和。
男人看過來的一瞬間,似乎連那昏暗的長廊都瞬間明亮了幾分。
餘葵馬上聽到哪裡溢出一聲低低的國罵,前麵的伴娘看直了眼,手肘拐了拐身邊兩位夥伴,低聲提醒,“正前方,抓緊時間看,人間極品!”
她身邊的女孩定睛,一聲同款臥槽脫口而出,“他看過來了、看過來了…認識你那麼多年,咱倆的審美第一次統一!”
“還好今天戴了隱形眼鏡。太絕了,就這麼遠遠一看,他和那幾個靠顏值爆火的網紅帥哥氣質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行走的荷爾蒙機器。”
……
不到十米的路程,幾個伴娘爭分奪秒地討論了個夠,又都在臨近時景時,不約而同地擴肩收腹,矜持優雅地從他麵前經過。
一秒、兩秒……
大帥哥忽然伸手,在人群中攔下餘葵。
他目光灼灼,溫潤的男低音輕聲和她商量,“小葵,彆躲我了,咱們談談嗎,行嗎?”
前麵離她最近的那位伴娘聞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出去,餘葵眼疾手快,伸長胳膊扶人,“沒事吧?”
“謝謝。”
女孩尷尬地撩了撩頭發,“原來你們認識啊——”
話音沒落,便被後邊跟來的新郎謝夢行驚訝打斷。
“時景?!”
他驚訝喊了一聲,“我說遠遠看著就像,還真是你啊!”
時景是純附的風雲人物,兩人當年在球場上也打過幾回球,算是認識,兩位校友久違地握了手,三言兩語結束寒暄,謝夢行還順便邀請他參加的自己的婚禮。
時景矜持頷首,禮貌答應下來。
“好哥們!”
謝夢行搭他背感慨,“真沒想到,畢業那麼多年,你跟葵葵還有聯係……不說了今天我大喜的日子,時間緊湊,我們先進去,等會兒吃飯時候,你也坐主桌吧,今天來了好多高中同學,我讓他們把你位置安排在葵葵旁邊,咱們再好好聊聊!”
時景鬆手,目送她穿著淺色抹胸禮服裙,跟伴娘團一塊進了化妝間。
轉過身,才擦掉左手心滲出的涼汗,從宴廳前的迎賓桌上取了杯香檳。
他已經等了一上午,也不差這一會兒。這一夜,紛至遝來的念頭在他腦海裡激蕩翻湧,漲潮又落潮,直到天快亮時才理清楚思緒。
他本想抿口酒緩解緊繃的喉嚨,動作頓了頓,又將笛形杯擱回去,換成了無酒精蘇打水。
造型間擁擠忙碌,補完裝的伴娘扒在門口偷看。
趁著餘葵不備,女孩放大攝像頭,偷拍了一張男人捏著水晶杯喝水的側影。
越欣賞、越眼熟。
遞給幾位閨蜜分享,有人一拍腦袋,猛地想起來。
“上周微博發射衛星的熱搜!你們還記得嗎?他長得好像那個央視鏡頭裡讀博的大帥哥啊!我記得他沒畢業就是個上尉。”
這麼一提,吃瓜女孩紛紛打開手機,善用搜索。兩張臉一經對比,幾人麵麵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