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風少女》上市次年,再版三回,登上圖書網站暢銷金榜。
數家業內赫赫有名的圖書出版公司輾轉加上餘葵微信,問她新作計劃,有沒有意向給這部作品畫第三部,預約合作。
餘葵忙著籌備婚禮,頭都大了,好長一段時間,連工作微信也不敢再登錄。
試婚紗當天,時景還在學校裡準備博士論文,她隻能約上正在休假的陶桃一起上婚紗店。
北影畢業後,陶桃當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龍套演員,去年在一部大熱的仙俠劇裡,走運演了個女N號,現在上街,也屬於偶爾會被路人眼熟的十八線演員,需要戴墨鏡了。
試衣間內。
她一邊給餘葵的裙子係背帶,一邊感慨:“一眨眼,謝夢行結婚了,你也領證了,咱九班當年三劍客,就我還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餘葵安慰:“你的夢想是熒幕嘛,結婚太早粉絲會心碎的。”
主紗試到最後一套,餘葵總算遇到了最驚豔的,舉起手機哢嚓拍了兩張,一股腦給時景傳過去。
照片裡,她肩背纖薄,鎖骨線條平直,肌膚雪白。
紗裙像小時候看迪士尼動畫片那樣夢幻,大擺裙間手工綴珠,帶著冰河般粼粼的冷感。
她這些日子為了婚禮,把頭發稍微蓄出一些長度,剛好夠盤起來,戴上頭紗和手套以後,從小到大就沒怎麼注重過打扮的餘葵,差點被自己美哭。
陶桃替她調整著頭紗角度,同樣讚不絕口,“答應我,就這套!真美啊,穿上以後,連時景都配不上你了。”
她說到這兒才想起來。
“話說結婚以後,你會隨軍嗎?”
餘葵認真想了想:“應該不會吧,時景說在大院裡進出不方便,還不能隨意點外賣。”
“難不成你倆要異地戀嗎?那得多苦啊。”
餘葵歪頭打量鏡子。
“等他結束博士答辯,應該會分配到北京的單位。時景說,如果過些年,他往彆的地方調,就在駐地城市買個房子,我呆在北京也行,過去住也行,省得在家屬院裡頭走動不自由。”
陶桃羨慕哭了。
“高中時候誰能想到,景神竟然是這種絕版好男人,小葵,你可真幸運,不僅少女時代的暗戀成真了,還是雙向奔赴,偶像劇都沒你倆的劇本精彩,從校園到婚紗,順順利利裡把人生大事解決了。”
“其實,也沒那麼順利。”
婚紗好看是好看,就是穿身上太重了,既不能蹲也不能坐,在店員量好精確的尺寸後,餘葵解開係帶,換回自己的衣服,才接著往下道。
“我上周不是跟我婆婆住了幾天嘛,時景不在,我就住他的屋子。要回來那天早上,家裡沒人,我就想著走前幫忙打掃一下衛生,結果在他床墊底下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堆過期的抗抑鬱藥物。”
陶桃怔了幾秒才搖頭。
“或許是彆人的藥呢?時景的人生已經這麼完美了,他怎麼可能吃這個。”
“你瞧,也許就因為大家都是這麼想的,所以他才越要表現出符合大眾印象的樣子。”
餘葵坐在地板上係鞋帶,安靜垂眸敘述。
“時景不是那種痛苦了會喊叫的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裡,獨自消化,我看了那個藥的生產時間,保質期大概就在咱們剛進大學那兩年。他過得這麼苦,跟我聊天的時候,竟然一點兒也沒在我麵前表露,我真的好後悔刪除他好友,他一個人走到今天,該有多難啊。”
每每思及此,她眼睛裡的自責幾乎化作實質流出來。
——好在都過去了。
陶桃想了半晌,還沒來得及勸出口,換完衣服的餘葵已經自己滿血複活,低頭看表。
一點四十,這個時段,手機應該在時景手裡。
遲遲沒等到婚紗的反饋,她唇角上翹,阿巴阿巴往鍵盤上打了一堆字,奪命連環追問。
陶桃無語望天花板。
又是為彆人的愛情潸然淚下的一天,受傷的隻有她這個單身狗而已
六月的長沙,綠意盎然,蟬聲擾人。
大階梯教室裡,課堂還沒開始,台下的研究生們已經坐得整整齊齊。
時景提前幫助導師準備座談會課件。
電腦剛連接上顯示屏和網絡,他轉過頭,跟師弟交代叮囑了兩句流程和內容,師弟點著頭退後,往多媒體上一靠,不知怎地誤觸到鼠標,聊天窗口便彈出來。
小葵:婚紗不好看嗎?
小葵:快選呀,哪一套?
小葵:你怎麼不誇我?景哥哥,你老婆試婚紗你都不回複。
小葵:嗚嗚嗚,你是不是已經厭倦了,有了彆的葵寶兒!
投屏上,他老婆穿著不同款式的婚紗,晶鑽細跟鞋,對鏡子歪頭自拍的圖片一張張從聊天框裡閃過。
等時景意識到台下聲浪不對,回過頭時,已經來不及了。
整個係的師弟都已經看到了他老婆犯傻,他又好笑又無奈,忙著關掉對話框,把數據線和投屏拆開。
師弟忙著道歉,台下忙著起哄。
“景哥哥,嫂子問你婚紗式樣呢。”
“選蕾絲,蕾絲的最好看……”
“人比人呐,師兄看起來這麼高冷,竟然英年早婚,科研做得好,媳婦兒也沒落下,尤其嫂子還這麼可愛。”
“叫什麼媳婦兒,人家師兄管他老婆叫葵寶兒。”
……
自這天起,時景在學校走到哪兒,認識的人調侃就跟到哪兒,就連他德高望重、頭發花白的院士導師,都知道了他老婆的小名叫葵寶兒。
餘葵生來臉皮薄,讓她知道這事兒,怕是得羞憤得撞牆,時景隻能一個人獨自承受了。
隻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時景的博士畢業典禮和授銜儀式,做老婆的自然不能缺席,餘葵畫完最近一話,稿件迫不及待交給編輯校隊,提前一天抵達長沙。
當晚,她第一次邁入科大校園。
在這時景呆了他人生近四分之一時間的地方,跟他肩並肩漫步閒逛。
參天的喬木高大,遮天蔽日,林蔭道上,柏油路落了零星葉片,民國時代便建起的兩層小樓建築綴在其間,風景優美,空氣清新。
但凡路過穿軍裝的學員,無論去食堂還是教室,兩人成行三人成列,在大馬路上也齊步走,餘葵看得眼直,“你們學校都這樣?”
時景點頭。
“違反紀律被糾察逮到,會往本子上記名字。”
餘葵從小最怕這招,嚇得立刻跟他拉開兩尺間距,“那我們剛才這樣手牽手,也會被糾察逮嗎?”
“嗯。”
他點頭,故意嚇唬完她,又不徐不疾捧起她的臉,俯身在她唇畔磕也似地吻了一下,而後總算滿足地長歎。
“你總算來了,小葵,我好想你啊。”
餘葵一臉彆挨我的樣子,緊張把人推開,跟間諜似地四麵環顧,到處找糾察,“你膽兒怎麼那麼肥呢,萬一被發現,彆人記你名字怎麼辦。”
“小葵,我現在沒穿軍裝,更何況,咱們是合法夫妻,”
時景被她逗笑了,放鬆伸展一下胳膊,“都要畢業了,抓到就抓到吧,大不了我就跟他們認真反省、承認錯誤:對不起,我不該在學校裡吻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