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知道問不出來了,低著頭,道:“在沒有看到你那個後手之前,我是不會幫你的。”
橋瑁微微一笑,道:“你會看到的,所有人都會看到的。”
董承沒有追問,隻是用力裹緊毯子。
他在幽州做了一些事情,被凍的落下了一些病根。
他們口中的劉協,這段時間過的相對舒服。
劉協被免去了一切官職,隻保留陳留王的爵位,甚至於朝廷還在醞釀,削奪劉協的王位,貶為庶人。
對此,劉協是相當樂見其成,隻有他徹底沒了威脅,才能繼續活下去。
他在府裡,最開心的,莫過於帶著兒子,從前院到後院,來來回回,前所未有的開心。
至於宮裡安插的那些黃門、宮女,他視若無睹。
唯一不太開心的,大概就是董太後了,時不時唉聲歎氣。
“夫君,這是怎麼了?”本來已經熟睡的伏壽,慢慢睜開眼,看著坐在邊上,凝色擰眉的劉協,不禁疑惑的問道。
劉協搖了搖頭,道:“我感覺到,朝廷要出大事情了。”
伏壽倒是沒有以前那麼敏感了,向上側躺,道:“夫君已經不在朝廷了,朝廷再大的事情,也波及不到夫君吧?”
劉協下意識的點頭,煩悶的道:“這一次應該不會牽扯到我,隻是,每一次朝廷出大事,於國於民皆是無益,怎麼就不能太平一些?”
伏壽了解她的夫君,伸手在他胸口,輕輕安撫,道:“夫君,還是莫管那些了吧。”
劉協看了她一眼,長歎一聲,毫無睡意。
伏壽隻好陪著他一起坐起來,道:“我聽說,太子殿下與二殿下要去鴻都門學入學,我們紳兒也要去。”
“不止是紳兒,”
劉協神思不屬,道:“朝廷大員的兒子,基本上都會入鴻都門學。”
伏壽皺了皺眉,低聲道:“那麼多人反對鴻都門學,反對‘科舉’,陛下是要堅持到底嗎?”
劉協心思不在這上麵,默默點頭。
伏壽睡意消散了不少,來了精神,道:“陛下,就真的不在意世家大族的態度嗎?”
劉協心情壓抑,隻是道:“他從來也沒有在乎過。我隻是在擔心,他操之過急,會釀出前所未有的大亂來。”
伏壽雙眼一睜,道:“夫君,是擔心各州的那些叛亂?朝廷發文,不是說隻是一些貪官狗急跳牆,不足為慮嗎?”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劉協目光轉向窗外,望向皇宮方向,道:“我這位皇兄,向來有著難以言喻的自信。現在天下皆反,朝廷沸蕩,現在還來得及回頭,希望他能自省。”
伏壽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
她對劉辯有著發自心底的恐懼,恐懼了這麼多年,已經不願意提及以及聽到他的名字了。
劉協也默然不語,心裡期盼著他的皇兄能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
第二天一早,王朗在吏曹交代清楚,便乘坐馬車,在五百禁軍的護衛下,離開洛陽,前往潁川郡。
在他的馬車裡,還有一個人——他的學生,楊修。
楊修掀著簾子,望著漸行漸遠的洛陽城,似有些感慨的道:“兜兜轉轉,這又回去了。”
王朗好整以暇,閉目假寐。
楊修看了一陣,縮回來,安靜無聲,但臉上寫滿了‘心事重重’。
“有話就說。”閉目假寐的王朗突然開口。
楊修抿了抿嘴角,仿佛在強忍,半晌還是道:“老師,真的會亂起來嗎?”
王朗隨著馬車搖搖晃晃,眼也不睜,道:“你想說什麼?”
楊修挪動身體,正對王朗,道:“學生聽說,朝廷裡的主公近乎都出京賑撫地方,陛下更是將宮裡一半禁軍派出,護衛諸公。真的,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王朗睜開一絲眼縫,打量了楊修一眼,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究竟,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篤定,那就是,看似聲勢浩大,實則疥癬之疾,不足為慮。”
楊修更加疑惑了,道:“那,朝廷這是為哪般?”
王朗閉著眼,神情悠然,道:“‘新政’。”
楊修一怔,道:“朝廷這麼大動靜,是為了‘新政’?”
王朗道:“‘新政’停滯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宮裡早就忍無可忍,這一次,是要借機逼迫地方強行推動。”
楊修總覺哪裡不太對,可又說不上來什麼。
王朗並沒有在這方麵多解釋,道:“這一趟去潁川,你怎麼看?”
楊修迅速鎮定精神,道:“潁川郡有著八關之一的轘轅關,是豫州進入洛陽的必經之路,陛下遣老師來潁川郡,可見重視。”
王朗閉著眼,道:“你還是不明白。陛下即位之初,宮裡有閹黨,宮外有外戚,還有潛伏著的袁氏,那種艱難處境,是陛下永生難忘的。是以,他一直反對黨爭,厭惡朝臣結黨。‘潁川黨’,雖不是刻意結成的朋黨,其中也有陛下刻意促成的原因,但終歸是陛下的逆鱗,隻要到了合適的時候,去除‘潁川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楊修雙眼閃過一絲駭色,道:“陛下,要除去潁川黨?可是,可是……”
“可是潁川黨盤亙在朝廷,滲入大漢七經八脈?”
王朗麵容怪異的笑了一聲,道:“這隻會令陛下更加堅定除去潁川黨的決心。”
楊修不敢相信,更不敢想象‘去除潁川黨’所帶來的影響。
外麵突然響起一陣急切的馬蹄聲,不多久,一個聲音在王朗馬車旁低聲道:“主人,有幾個消息。”
王朗睜開眼,淡淡道:“說。”
“第一個是泰山郡,”
外麵的聲音道:“泰山郡的土匪與叛逆勾結,泰山郡守棄城逃跑,泰山郡落入了叛逆之手。”
王朗猛的睜開眼,道:“第二個!”
“第二個是關於徐州的,張遼、司馬防與笮融激戰,遭到叛徒出賣,已經退到與青州的交界。”
王朗神情變得凝重,聲音低沉道:“第三個。”
外麵的聲音道:“幽州的殘餘的烏桓人再次叛亂,匈奴單於於夫羅也出現了。”
王朗臉角如鐵,道:“幽州牧朱建平,遼東太守公孫度在做什麼?”
“暫且沒有休息。”外麵的人道。
王朗目光劇烈閃動,晦澀異常,冷聲道:“沒有消息……果然都是好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