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三人的煎熬中,腳步聲逐漸消失,三人不約而同的長吐一口氣。
劉協緊繃的神經放鬆,還是不安的低聲問道:“祖母,皇兄真的沒事嗎?”
董太後拄著拐,四周黑漆漆一片,默默的念叨了幾句,而後道:“伱那皇兄,從不行險,朕要有事,一定有後手,咱們且看著吧。”
劉協還是忐忑,望著來路,又看著頭頂,默默無聲。
他很擔心他的皇兄,也擔心大漢國祚,憂懼難寧。
憂懼不寧的,不止是劉協,皇宮裡不安的人到處都是。
曹操走了,主心骨就是荀彧。
他的四周,坐著盧毓,司馬朗,司馬懿,審配外加一個徐衍,眾人皆是沉默,遙遙望著朱雀門方向。
一旦朱雀門被攻破,亂軍衝進來,他們多半會血灑當場。
荀彧時不時看一眼徐衍,心裡不斷思索,想著破局之策。
盧毓,司馬懿等人不敢說話,徐衍也注意到了荀彧的目光,回之的都是疑惑詢問之色。
喊殺聲猶如在耳邊,一直在耳邊,但也一直在耳邊。
叛軍沒有攻破朱雀門,天色漸黑,尚書台內的幾人,神情稍微和緩。
盧毓,司馬懿等人各有事情,被小吏喚走,唯獨留下一個老神在在的徐衍。
平日裡忙碌無比的徐衍,這個時候像是沒事人一樣,望著朱雀門方向,神情帶著一絲逾越,似乎在欣賞著什麼。
荀彧老成的臉上不動分毫,故作拿起茶杯,淡淡道:“徐貴人,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就沒有什麼話嗎?”
徐衍一驚,猛的回過神,故作慌亂的道:“那個,回丞相,是有的。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十分不安,本想親自過來,是小人給勸住了。”
“是嗎?”
荀彧放下茶杯,神情平靜且淡漠的道:“我記得,陛下脖子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痣。”
徐衍立即躬身,一個字不吭。
荀彧看著他這個表情,已經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想了個明白徹底。
“果然是一盤大棋啊……”
荀彧眺望著門外,輕聲歎道:“陛下是想一舉解決所有禍患嗎?”
徐衍不說話,隻是躬身更多。
這位丞相,向來謹小慎微,寡言少語,可誰又都清楚,這位丞相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很多事情看的分明,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
徐衍沒想到這麼快被荀彧戳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荀彧瞥了他一眼,道:“放心,我會配合陛下,將這出戲演到底。”
徐衍暗鬆一口氣,剛剛坐好,忽的臉色再變,不由得低聲道:“丞相,那個,大司馬,是否會看破?”
荀彧頓時皺眉,沉思著道:“我也猜測不透,曹操此人心機深沉,至今沒人能抓到他什麼把柄,更沒人清楚他的心思。不過,他看破與不看破,都不影響陛下的計劃。如果,這一次,曹操仍舊是忠直之臣,那麼日後相當長一段時間,且不用擔心他了。若是他反叛,就看他,能否跳出陛下的大網了。”
徐衍輕輕點頭,不再多言。
陛下搭的戲台,戲台上有很多人,其中最重要的一個角色,就是曹操!
曹操會怎麼演?
徐衍猜不透,荀彧猜透,劉辯也猜不透。
不過,現在看客又多了一個人——丞相荀彧。
想通了前因後果,沒有了顧慮,荀彧輕鬆無比的望著朱雀門,道:“還在攻打,看來,張楊是狗急跳牆了。”
徐衍根本不在意什麼張楊,反而道:“丞相,陳留王不見了。”
荀彧一怔,道:“不見了?什麼意思?”
徐衍看著荀彧的表情,忽的急聲道:“丞相莫要誤會,本來,陛下命小人,在關鍵時刻,接走陳留王,但小人沒來得及,太皇太後,陳留王以及王妃,都不見了。羽林軍裡傳來的消息,說是逃走了。”
荀彧若有所思,旋即便道:“隻要他們手裡沒有陳留王,一切都好善後。”
徐衍點頭,道:“按照陛下的旨意,小人將在三天左右,送丞相去見陛下。”
“三天?”
荀彧估算著時間,疑惑的道:“三天,羽林軍攻不破皇宮,禁軍大營、黃忠的兵馬也到不了洛陽,為什麼是三天?”
徐衍想了想,道:“早在幾天之前,大司馬就抽調了禁軍大營的兵馬,增援小平津等三關,算算時間,趕來洛陽正合適。”
荀彧神情動了動,這件事,他並不知道,曹操也未與他明說。
“多少兵馬?”荀彧問道。
徐衍道:“一萬。”
荀彧猜不透曹操的用意,道:“皇甫尚書應該是知道的。”
徐衍不置可否的點頭,再次轉頭看向朱雀門方向。
他能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不能多說了。
荀彧沒有追問,心態輕鬆下來,甚至想處理一些堆積的公文。
朱雀門外,張楊怒不可遏,不斷催促著羽林軍進攻,哪怕天已經漸黑,還是不肯停歇。
小小的朱雀門,一個時辰了,居然還是打不進去!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加上天黑,羽林軍的氣勢已經大降,哪怕張楊拚命督促,攻勢還是肉眼可見的疲弱。
一直觀望的橋瑁,忍不住的搖頭,滿臉失望,道:“這張楊,果然是不同以往了。”
以往的張楊,武力、能力都在張遼之上,可做了幾年的羽林郎,而今非但胖的沒人樣,打仗的本事也丟了大半。
“陳留王還是沒找到,我猜測,多半已悄悄進宮了。”橋瑁身後的中年人平靜如常的道。
“丁兄,”
橋瑁雖然失望,可並沒有多少急色,反而悠閒的道:“你在宮裡那麼長時間,你覺得,禁軍還能撐多久?”
‘丁兄’背著手,佝僂著腰,道:“你應該擔心洛陽之外,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城外肯定有一支誰都不知道的藏軍。”
橋瑁臉色微變,猛的轉身,道:“你說什麼!?”
‘丁兄’看著橋瑁失態的表情,頓時開心的笑起來,道:“你對陛下了解太少了,而且,你這次行動的太急,你會得不償失的。”
橋瑁雙眼凶狠一閃,旋即又恢複如初,自信的笑道:“你說我太急?你可知道,為了這一天,我謀劃了多久,費了多少心力?益州劉璋,揚州袁紹已經約定了,隻要洛陽一下,他們便發兵北上靖難,加上徐州的笮融,三羌,鮮卑,便是朝廷能撐過一次,可能撐多久?那劉協是軟弱無能之輩,荀彧是守成之臣,那曹操有虎狼之心,如此亂局治下,漢室豈能不終?”
平靜之下,語氣癲狂。
‘丁兄’暗歎一聲,默默不言。
與此同時,曹操,樂進等人出了洛陽城,騎馬飛奔,直奔八關之一孟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