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尚書台的小吏們傳遞消息,大司農劉岱快步而來,緊接著進了王允的值房。
不多久,王允送著劉岱出來,十分客氣;而劉岱則笑著抬手,臉上帶著恭謹之色。
各處的目光還在狐疑不解,就看到禦史中丞劉表笑嗬嗬的走過來,朗聲道:“王公,昨日拜訪了丞相,今日特意來請教王公。”
王允對唐瑁,劉岱忽然改變態度,心裡疑惑叢叢,眼見劉表又來,不動聲色的微笑道:“劉中丞客氣了,請。”
“請。”劉表笑著,進了王允的值房。
這一下子,整個尚書台都被驚動了。
從楊彪,到荀攸,何顒,李儒等人,紛紛不自覺緊張起來,甚至有人站到門口,悄悄望著王允的值房。
唐瑁一個人,可以找理由;劉岱來,也能勉強說是為了公事;劉表再來,就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王允值房內。
劉表談今論古,侃侃而談,引經據典,既有古典,也有時事,言語含糊間,表達了對王允‘裁減冗官’一事的支持。
王允坐著不動,神色默然,卻控製不住的雙眼發澀,心中起伏如濤,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唐瑁,劉岱,再到劉表,王允哪裡還會不明白。
能夠令這三人同時改變態度的,除了宮裡那位陛下,絕無第二人!
這些天,他遭無數彈劾,朝野攻訐,尚書台孤立,舉目望去,皆是‘敵人’!
可以說是受儘委屈,忍辱負重,甚至做好了入獄赴死的準備。
不曾想,宮裡的陛下,終究還是支持他的!
‘陛下聖明!’
王允繃直臉,若不是劉表在這裡,他真想跪地高呼。
劉表本想長篇大論,但見王允神思不屬,慢慢收斂話題,起身道:“下官就不打擾王公了,改日再來請教。”
態度表達,目的達到。
王允下意識的站起來,送劉表出門。
在門口,兩人都浮現笑容,熱情的寒暄了幾句。
尚書台已經炸了鍋,不知道多少人在想方設法探聽唐瑁,劉岱,劉表在這種時候見王允說了什麼。
楊彪值房,他眨著笑意,神情古怪,自語道:“這些人是怎麼了?突然與王子師這麼親近?”
刑曹的李儒又驚又怕,很想去找王允問個清楚,但現在去太過紮眼,隻能等晚上。
荀攸等人同樣好奇,但是強忍著沒動。
王允送走了劉表,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忽然回頭。
無數圍觀他背影的人嚇了一大跳,猛的縮回去。
慌亂之間,各種碰撞、摔倒,桌椅板凳、茶杯茶具響聲不絕。
王允沒有理會,沉著臉,瞪著眼,心頭不能平靜,背著手回了值房。
他雙眼酸澀,通紅,雙拳緊緊握在一起。
“陛下聖明!”
王允咬著牙,梗著脖子,低低的說道。
多少年了,王允沒有這麼激動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允漸漸平靜下來,默默坐著不動。
驀然間,他坐直身體,神情堅定,目光灼灼,伸手拿過荀攸的那道公文,仔細看了一遍,拿起批了一個:允。
旋即,王允合上這道公文,起身離開值房。
王允值房的門,現在可以說是整個尚書台的焦點,王允一打開,就令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心驚肉跳的躲藏。
待見他出來,更是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
王允對這些視若無睹,徑直來到了荀攸的值房。
荀攸嚇了一跳,還沒等王允靠近,就已經到門口迎接了,抬著手道:“下官見過王公。”
不止荀攸受到驚嚇,其他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今天的事情太過詭異,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王允又要乾什麼!
王允進了荀攸的書房,麵無表情,將那道公文遞過去,道:“我已經批了。”
荀攸怔神,拿過來打開看去,很是意外,卻又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我還是希望你們等裁減冗官結束後再做。”
王允神情淡漠,雙眼仍舊很紅,語氣卻十分平靜,道:“我隻是建議。”
說完,王允轉身離開。
荀攸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唐瑁,劉岱,劉表三人足夠令他震驚了,王允不但批了,還親自送過來,這就更令他驚愕,甚至是不安了。
等王允走了許久,荀攸這才驚醒,連忙與值房小吏道:“你們看著,我去去就回。”
“你要找我?”迎麵就是一臉肅色的鐘繇。
荀攸顧不得其他了,一把拉過來,趕走其他人,不等坐下就低聲道:“王公親自給我送來的。”
鐘繇點頭,坐下後才道:“我看到了。”
荀攸緊跟著坐到他對麵,神色焦急,道:“有什麼想法,快說。”
因為‘裁減冗官’一事,近來尚書台的氣氛是日漸緊張。
鐘繇很從容,臉上還是慣常嚴肅,道:“唐公是司隸校尉、外戚;劉岱是九卿之一的大司農,皇族。劉表是禦史中丞,禦史台。伱,尚書台。”
外戚、皇族,禦史台,尚書台——齊活。
荀攸抬頭,麵露恍然,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陛下出手了。”
鐘繇一點都不意外,道:“陛下要是再不出手,王公怎麼下的來台?難不成真的要眼看著王公被拱下來?”
荀攸若有所思,道:“我挺好奇陛下是怎麼說服那唐瑁,劉岱,劉表三人的。”
鐘繇搖頭,道:“收收你的好奇心。你不覺得,接下來有大麻煩了嗎?”
荀攸一愣,回過神,稍稍思索,目露一絲驚色,道:“你是說,陛下這麼做,另有目的?”
鐘繇道:“經過此事,裁減冗官一事再無阻礙,尚書台內,王公將一言九鼎。”
荀攸聞言,皺起眉頭。
要是王允壓過了丞相楊彪,事實上主理尚書台,那情勢又要變了。
楊彪是明哲保身,王允是剛愎自用,相比較,荀攸還是覺得楊彪好相處一點。
突然間,荀攸悚然變色,近乎失聲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要強行推動一些事情?”
鐘繇見荀攸回過神,神情越發嚴肅,道:“我猜想,陛下是對司隸的變革,賦稅轉運以及鹽政的停滯不前感到不滿了。”
荀攸看著鐘繇,心裡有了一個令他感到慌亂的猜想,欲言又止。
鐘繇沒說話,隻是與他對視。
荀攸定住心神,湊近低聲道:“你說,陛下是否有意換相?”
這次輪到鐘繇驚變了,這一層,他之前沒想過,現在仔細一想,完全有可能!
不過旋即鐘繇就道:“暫且應該還不會。”
荀攸聽著‘暫且’二字,跟著點頭,下意識的看向楊彪的值房方向。
王允渡過此劫,一定會讓很多人失望。
鐘繇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彆想那麼多了。你是吏曹尚書,你的麻煩也不小。”
荀攸倒是不在意這些,道:“原本三公府的屬官,按照計劃,明天就會裁減了。”
“這麼快?”
鐘繇有些吃驚,這種裁減,不是應該反複商討,來來回回的爭論,沒有兩三個月不會施行嗎?
荀攸看著他,道:“前幾天陛下與我閒聊,曾說過,不論是尚書台的‘新製’,還是裁減冗官這些,儘可能都要在年底結束,明年改元,輕裝上陣。”
鐘繇直接忽略了‘儘可能’三個字。
到年底,不過一個月時間!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道:“陛下是用王公,快刀斬亂麻。”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輕輕敲門聲。
荀攸輕咳一聲,給鐘繇倒茶。
一個小吏推門而入,見著二人,抬手道:“尚書,陛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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